虽然殷姮一开始就没全信长嚣的记忆,但见事实出入如此之大,还是忍不住感慨,并有些好奇:“澜河水神为什么要抚恤人类呢?”
“因为他懒啊!”
“懒?”
“他是天底下最强大的妖鬼,隔三差五就有强者上门挑衅。”少君眼中都是笑意,字里行间却流露几分羡慕,“他嫌这些敌人弱小到不堪一击,不处理又不行,天天烦他,会影响到他的修行。为一劳永逸,就制作了一批伥鬼,让他们分别驻扎澜河大大小小的支流。至于伥鬼的素材哪里来,不就是青、阳二地的人吗?”
不想与他人打交道,又不得不打交道的时候,培养一批工具人,无疑是很有用的解决之道。
只不过……
“澜河水神没有眷族?”殷姮十分好奇,“我看见有人将头发染成白色,操纵奇怪的能量,又祭祀他,这难到不是他的眷族吗?”
褒斜道上的壁画,不就是这样的内容吗?
“他本身是没有眷族的,你看到的那些,应当是他手下伥鬼的眷族吧?”少君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澜河水神的伥鬼,实力能与一些大妖鬼比肩,为抵御敌人,赐予一部分力量给当地人类也很正常。”
“至于发色。”少君给出合理的解释:“想获得澜河水神庇护的部族比比皆是,用什么方法讨好他都不稀奇。哪怕他从不回应,这些人也真不敢落下对他的祭祀啊!”
殷姮觉得很有道理:“所以,哪怕青、阳二地十分肥沃,守卫羸弱,帝江和姜重黎也不敢对此动手?”
“只有第一句对了。”
“啊?”
“此地的守卫可不羸弱,只是你我二人都没惊动而已。”少君清俊的面庞上挂着懒洋洋的笑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当地的各部落,怎么打都没人管。一旦外人试图入侵,就会看到前所未有的妖鬼大军,自家部落也有很大概率被其他部落偷袭。”
这很容易理解。
青阳之地是天下所有战士的退路,万一他们老了、病了、残了,不能战斗了,族人不要他们了,终归有个养老的地方。
你要对这片土地动手,其他人当然有意见。
不过,这不是关键。
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冯夷够强。
没人觉得冯夷会输,你去挑衅人家的庇护之所,那肯定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能活多少人都不知道,反正铁定是大败收场。
其他部落当然要趁你病,要你命,有什么问题吗?
“帝江和姜重黎眼馋这里很久了,就是谁都不敢动,唯恐己方折损,敌方捡便宜,联手又觉彼此不可信。”少君公正客观地评价,“但以有熊,百黎部落的实力,无论哪个,攻占一地都不在话下。”
“就算打下来了,也守不住,对吧?”
“小公主很聪明嘛!”少君含笑赞了一句,见殷姮瞟了他一眼,又转回来说正事,“这两大部落虽是天下公认的强盛,其他部落却也不好惹,一旦出了天才人物,未必不能胜过二部。我游历青州的时候就听说,风伏部落就出了个天才,年纪轻轻,就能与自己的母亲战平,或能打破传统,成为风伏部落数千年来第一个男族长。”
殷姮一听“青州”,本能反应就是“青帝”,免不得多问几句:“风伏部落也是女子为尊?”
“不错,这个部落的女子十分骁勇,个个能征善战,但男战士也多,只是女强男弱罢了。不像九嶷部落,男子皆为奴隶。”
看见他一副如数家珍的样子,殷姮觉得奇怪:“你去过很多地方?”
她已经发现,这个世界如此危险,所以几乎没有什么商人存在。
没有商人,就没有流通的信息。
在这种世界,很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家乡之外的地方有什么风俗,又是什么样子。少君却信手拈来,娴熟无比,除了亲眼所见,很难有别的解释。
这个世界如此之大,他若就这么孤身上路,别说行遍九州,就是踏过三、四州,也要好几年吧?
“稍有涉足罢了。”少君很随意地回答,“也就去了雍州、冀州、青州、荆州、豫州、幽州和徐州,只是随处走走,并未真正踏遍,譬如九嶷部落,我就绕道走,没到她们的势力范围去。现在看来,倒是错过一个救治母亲的可能。”
你这还叫“稍有”?
天下九州,以及蛮荒三州,总共十二个,你就去了七个!
殷姮没办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世,会让眼前的青年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早早就开始孤身一人,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这种时候,感觉说什么都不合适。
殷姮正在想说点什么转移话题,就听见青年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你是家里最小的那个,对不对?”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殷姮心中疑惑,就见青年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而且,你的哥哥和姐姐就算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三个。”
“你怎么猜到的?”
“很简单,一旦父母有了过多的子女,孩子往往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争夺父母的注意。”青年神情温和,就连笑容也带着暖意,“你不够自私,也不够圆滑,甚至不会遮掩情绪,还能长这么大都保持良善之心,只可能是父母兄姊从小就惯着你。”
殷姮愕然之余,竟有些不好意思:“真的有这么明显?”
虽然她知道父母一直很惯她,但她觉得自己还算有涵养,知礼节,风度尚可,并没有被宠坏,结果居然明显到外人一见就能猜出来吗?
少君轻轻点头,盛满笑意的眼中,不见任何悲痛自悯,反倒露出几分欣然:“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个,明明一听就猜出我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却没有露出半分怜悯,反倒真心为我难过的人。”
殷姮奇道:“我为什么要怜悯你?”
弱者才需要被人怜悯,施舍好意,以渡过危机。
像少君这样的强者,早已将凄苦的身世与艰难的遭遇,变成了他前进的动力。旁人只需要仰视他就行了,自以为是的怜悯,与侮辱无异。
少君笑了:“小公主,你父母呢?”
“在很远的地方。”
瞧见她回答的时候,不自觉流露一丝怀念,少君会错了意,立刻转移话题:“让我猜猜,你有几个哥哥,几个姐姐……我猜,只有一个兄长,对不对?”
!
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