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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覆长生 微云疏影 2488 2024-07-11 19:37

  殷姮对卫国公主的关注,只有一瞬,随后就把心思放到更重要的事情上:“大兄,今日中天台兴建,是否打乱了你的计划?”

  她当然很清楚,殷长嬴这几年都迟迟没收回王权,所图为何。

  无非就是四个字,请君入瓮。

  之前,殷长嬴将她调离王都,一是因为岷郡玉垒堤的情况确实有些不好,需要她去处理;二就是敌人其实知道,他们两个都拥有超凡力量。

  既然如此,她一走,王都就剩下殷长嬴一人,会不会就有可乘之机呢?

  只可惜,那个潜藏于阴影中的敌人,硬是沉得住气,始终不发动进攻。

  殷姮知道,自己这位兄长看上去高冷深沉,其实是个没多大耐性的人,毕竟这天底下也没多少事情需要他等和忍。

  假如有个长远的目标和规划,以及围绕这个规划,短期的节节进展,他不是不能等,也不会特别急。但若一直都没什么进展,他就会立刻调整方针。

  殷姮觉得吧,兴建中天台,肯定在殷长嬴计划中,可他原本规划的时间,是不是现在,那就难说了。至少他今天带着她和群臣来上林苑,绝对是临时起意。

  殷长嬴淡淡道:“无妨,不过提早月余。”

  殷姮秒懂:“大兄对顺利加冠,已有十足把握?”

  “纵再拖延一年又如何?”殷长嬴不以为意,“无非是惩处的臣子多一些罢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透着无比的强势和残酷。

  殷姮也能理解。

  君王一日不收回君权,臣子们一日惶恐难安。

  这种情况下,当然有忠心耿耿,一心跟着君王混的;却也有左右逢迎,讨好权臣的。

  毕竟,跟着君王,很可能人家没掌权,你就死了;跟着权臣,现在能好好活着,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但对任何一个强势的君王来说,后面那种墙头草,若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倒也罢了,杀或放都是一句话的事情,也影响不了大局。

  至于殿上公卿,那就不可饶恕了。

  很显然,殷长嬴一直没收权,不加冠,对太后和相邦一再退让的行为,让不少臣子动摇了。假如他再晚一年亲政,到时候,要处理的臣子只会更多。

  殷姮有些感慨:“其实很多臣子也并不想阿附他们,只是朝中两党之争愈演愈烈,我在岷郡都听说了,臣子必须选择到底依附长信侯,还是安信侯。”

  后半句扫兴的话,她就没说。

  民间之所以有这样的认知,很大程度上是认为殷长嬴年轻,经不住事,没这么快收回大权,觉得他搞不定生母和仲父,才压根把他给忽略了。

  至于三公九卿为什么还会站边……可能是位高权重,所以没办法不卷进漩涡里吧?

  这就像王室争储一样,并不是每个官员都想投机,得从龙之功。问题是,你处在那个位置上,就是原罪。假如你不依附于某一党,很可能身家性命都保不住。

  一叶孤舟,却想与惊涛骇浪对抗,未免太过艰难。

  殷长嬴不动声色:“阿姮,可是心软了?”

  殷姮摇了摇头:“我并不是为这些臣子说话,因为我知道,他们就算再不情愿,但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就必须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我只是……”

  她只是,想起了岷郡那些绝望的女人。

  就算她很努力地试图拯救她们,拼命给她们自食其力的机会,但很多女人却还是死了。

  有病死的,也有自杀的。

  殷姮曾不理解,最艰难最绝望的时候,她们都没自杀,为什么日子好起来了之后,会有人自杀呢?

  但后来,她想明白了——这些女人为了活下去,已经不把自己当人了,对发生的一切都逆来顺受,行尸走肉一般,麻木地活着。

  可等她们发现,自己拥有了新的生活,人生不仅仅只是活着的时候。再想起从前的一切,反而崩溃了。

  坠入泥潭的时候,眼前看不到希望,所以怎么样都无所谓。等到生命中看见了阳光,许多人却没办法接受这段过往,迈不过这个坎,只能选择死亡。

  殷姮曾一度非常同情这些可怜的女子,想方设法要帮助她们。可等到了樊郡,看见豪强如何欺凌百姓之后,殷姮就对这些所谓的世家贵胄,士族公卿,没了半点好感。

  偏偏这两者之间,仅仅是昨天和明天的区别。

  岷郡那些为了活下去,出卖身体的女性,曾经也锦衣玉食,高高在上,不把奴婢的性命当成一回事;

  樊郡那些将百姓变为矿工,抓山民为奴隶,吸着民脂民膏,花天酒地的豪强。被她改造成“眷族”后,也像曾经天天钻在矿山里,暗无天日的矿工一样,过着整天与矿石、卤水为伴的日子。

  想到这里,殷姮叹了口气:“没什么,是我太多愁善感了。”

  假如天底下的一切事情,都能用简单的是非对错来衡量,那就好了。

  她不想再谈这个话题,看见日暮西斜,便道:“天色不早了,大兄,我们接下来去哪?回宫吗?”

  “去甘泉宫。”

  殷姮有些诧异:“甘泉宫不是……”太后住的吗?

  她还当殷长嬴不会住在甘泉宫呢,毕竟宋太后为了和情人私通,先是从王宫搬到了甘泉宫,又从甘泉宫搬回了故都。

  想也知道,殷长嬴就算不介意,但甘泉宫本来就是历代太后的居所,君王住进去,未免……

  也不是说不可以啦,就是有点奇怪。

  殷长嬴淡淡道:“六英宫与兴乐宫,距离太远。”

  你是会在意这点距离的人吗?

  殷姮总觉得这里面一定还有原因,可她也没多问,就点了点头。

  结果,她就听见殷长嬴吩咐郑高:“令三公、九卿,蒙、王两位将军,以及封君、彻侯们随驾。”

  殷姮顿时惊了。

  要知道,这次出行,他把满朝文武都带齐了,林林总总至少有两三百人吧!

  可刚才他点到名的人才多少个?昭国的封君彻侯,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二十个!

  其他人呢?就这么参观一下中天台,然后直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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