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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覆长生 微云疏影 2516 2024-07-11 19:37

  一直住在上林苑,反复删改演讲稿的殷姮,自然不知道含章殿又少了一批人。

  至于留在含章殿的其他人,譬如标宛子等,则被郑高派人传话,郑重提醒,“勿要因区区下人,离间大王和国巫的兄妹之情”。

  这也很好理解。

  大王当年将国巫大人送到西南,虽说原因是让国巫大人去看看羌水为何一再泛滥,国巫大人也确实解决了问题,做出了政绩。

  可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国巫大人当时年纪很小的事实。

  长兄不顾幼妹的年龄,直接将她派到荒无人烟,专门用来流放囚犯的西南边陲,一去就是五年。

  不管从角度看,这都是大王冷血薄情的证明。

  郑高比谁都清楚,虽然国巫大人根本不介意这点小事,大王也没有半点“后悔”之类的情绪。

  但换做现在的大王,肯定不会将国巫大人外派那么久,最多过个一两年,就会将人召回来。

  除非前线战事紧急,国巫大人作为主帅,脱不开身。

  否则,没有任何大事,值得国巫大人长期逗留在外,连王宫都不回一次。

  正因为揣摩到了大王态度的微妙转变,所以,郑高从不主动提及殷姮在西南的任何事情,仿佛这五年时光根本不存在,或者被某双无形之手抹平。

  一旦有人触及……

  郑高不会容许他们活命。

  他们对国巫大人犯下的任何错误,哪怕仅仅是疏忽怠慢,也会提醒着大王,你曾经对唯一的妹妹不闻不问,冷酷至极。

  就像一根刺,微小而羸弱,压根扎不伤人,更不可能会疼。

  但刺就是刺,留在那里,就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不是国巫大人还算看重这些人,郑高一定会将所有相关的人士,能杀就杀,不能杀的就贬,决不允许出现在大王面前。

  但……

  郑高遗憾地在心中叹了口气。

  此番借着“诬陷”的理由,杀了二十三个人,纵然国巫大人知晓,也不会说什么,因为律法就是这么规定:

  污蔑一个人对王族有不敬之举,若伪证被采纳,被诬告的人杀头都是轻的,抄家灭族也很正常。

  但若被查出来,你是栽赃陷害……

  呵呵,那你污蔑的人要面对什么罪名,你自己就受着吧!

  不过此举可一不可再。

  毕竟,国巫大人绝不可能接受“大王不喜欢任何人提及您被送到西南的那五年,所以,我要把当年跟着您走的人全杀光,以免他们的存在让大王想起过往”这种事情。

  郑高也不敢真瞒着殷姮这么做。

  殷姮现在压根没想到郑高对含章殿上下都有杀意,所以含章殿内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有合适的理由,她就会信,且不去干涉。

  可类似的事情发生的多了,曾经跟着她的人都快死光了,她当然会意识到不对,插手去管。

  一旦管了,就不好收场。

  这才是真正的“离间兄妹之情”呢!

  郑高自然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他只是警告含章殿的人,谨言慎行,尤其国巫大人回来之后,不许乱说话。

  含章殿上下自然噤若寒蝉,不敢有半丝风声传出去。

  对殷长赢而言,仅仅是发现“我妹妹曾被以怨报德过”,郑高揣度上意,用最快的速度办好,这件事就这么过了,没在殷长赢心中掀起任何波澜,甚至都不值得他分出半丝心神,给予一个表情。

  至于殷姮,更是从头到尾就不知道有这回事,否则她一定会解释,这是个天大的误会。

  但对其他人来说,他们收到的消息就是——郑高突然派一群魁梧有力,手持佩刀的侍卫,从上林苑回来,凶神恶煞地在燕朝抓走了一批宫人和寺人。

  过了几天,有人放出来,但也有人不见了。

  这种大事,无论如何也瞒不了消息灵通的太后、公主和公卿们。

  却没人敢问。

  更没人敢胡乱打听。

  燕朝是君王燕居之所,谁知道弄这么一出是出了什么事?

  万一有人谋逆呢?万一有人行刺呢?

  你这时候打听,莫非你也是同党?

  霎时间,王宫乃至朝野上下,气氛就凝重了起来。

  由于殷长赢之前御笔亲判周安无罪,寿阳太后自然也要做个姿态,便命陈氏母子进宫觐见,赏赐一番,顺便喊诸公主,熟悉的命妇们过来当陪客,给她们一个相女婿的机会。

  但收到燕朝出事的消息后,寿阳太后也就没了与陈氏虚与委蛇的心思。

  她心情不好,陪客们谁敢凑趣?

  怕太后觉得自己不够烦?

  陈氏本就因为自身遭遇,坐立难安,唯恐别人瞧不起。见此情景,未免觉得太后、公主、贵妇们都不喜欢她,心中惴惴,从宫里一出来便病倒了。

  周安服侍母亲喝下安神的汤药后,叹了口气,命人好生照顾母亲,自己则换了身低调的衣服,略略伪装之后,来到王都东边的一处宅邸,轻轻敲门。

  门房一开,瞧见是周安,不由大骇:“表公子,您怎这副打扮?”

  “先让我进去。”周安一边钻进去,一边低声问,“表兄可在?”

  清朗的笑声,自院中传来:“为兄早就扫榻以待。”

  听见这个声音,周安终于露出了多日来的第一丝笑容。

  只见他快步走到庭院中,见到等在那里的人之后,立刻伏在地上,重重叩首。

  对方十分惊骇,立刻要扶他起来,周安却态度坚决:“表兄请受愚弟这一拜!若非表兄提点,愚弟完全不知,家母……”

  说到这里,他声音哽咽,泪水不断往下流。

  他一直以为母亲生性风流,与叔伯尊长都有首尾,每当看见他们慈爱的神情,都觉得恶心,这才放浪形骸,不学无术。

  全家被强制迁徙到庐龙城之后,他更是觉得母亲自甘下贱,为了荣华富贵,脸面都不要,便浑浑噩噩,流连于青楼楚馆之中。

  直到母亲的堂姐携其子晏维前来拜访,他不情不愿地回家。

  若非晏维看不下去,叹道“表弟辜负姨母一番苦心”,周安仍是浑人一个,哪里又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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