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上到二楼,穿过走廊,绕过一个屏风,来到一间上等雅室外面,叶掌柜殷勤开门。
这是听月楼最尊贵的茶室,专供皇室高官等享用。
房间里摆着精致茶席,一侧坐着美丽的锦央公主。
孟霖熙在门口出现的一霎那,锦央眼前一亮,仿佛看见一个画中仙子从画里走出来。
削肩细腰,面若桃瓣,目如秋波,眉如柳裁,鼻腻鹅脂,唇未启笑意先噙,虽有几分怯弱不胜,浑身却散发一股独特的翩跹之韵。
锦央看呆了。世间怎么有这般美得超凡脱俗的女子?
当下醍醐灌顶,这般超逸女子,莫说齐王和秦王两个皇兄,任是谁都会爱慕她几分。
只见那孟霖熙身着。外罩一件蓝蝶穿花戏梅锦缎长披肩,身着一袭素雅长裙,发髻简单束着,头上的发簪是梅花图案,缀以金叶,简单且高雅,甚是别致。
那长裙,从上到下,由白色逐渐加深至蓝色,衣上有精致的梅花花纹,枝叶由上而下伸展,花朵错落有致,别是一番美丽。
“锦央,霖熙来了。”秦王紧跟其后,冲锦央叫道。
锦央赶紧起身,亲热地迎上来,她一把拉着孟霖熙的手。
“可见着皇嫂本人了,果真是个美人胚子。”
“臣女孟霖熙见过清平公主。”孟霖熙优雅地行礼。
“你莫要唤我公主,轮辈分,锦央得叫你二嫂。我们坐下说话吧。”锦央拉着她并肩坐下来。
秦王在她们对面坐下。
“皇嫂—”锦央甜甜叫道。
“不要叫我皇嫂,叫我孟霖熙。”孟霖熙赶紧纠正她的称呼,言语干脆利落。
“对,你们俩同年同月,相差几天而已。霖熙是三月初六,锦央是三月十八。霖熙是姐姐。”秦王笑道。
“叫姐姐不合适,既是同年同月,我叫你霖熙吧,这样显得亲切些,等你和二哥成婚后,我还是得叫你皇嫂的。”锦央甜甜笑道。
孟霖熙忍不住多看了锦央几眼。她虽是公主身份,但举止优雅端正,不浮夸,不清高,活泼伶俐。
她听康舒琴多次提过这个锦央公主,说她性格极好。
锦央身上穿的衣服,正是那日赵墨松带她来锦云坊选的织云锦做的新裙子。上面的绣花是柳絮亲自绣的。
“公主长得真好看。”她由衷夸赞。
“霖熙你才是真正的美人。以前我以为桂芬姐姐是大御国最美的人,没想到霖熙比桂芬姐姐更美。这两天我可好奇极了,心想到底是哪个女子有这魅力,竟然可以降伏我那高傲的二哥。”
锦央口里的桂芬姐姐是何人?孟霖熙不得而知。
“锦央公主谬赞了。”孟霖熙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二哥可是从来不会主动讨好女孩的人,对女孩素来冷冰冰的。今日一见你,锦央心服口服,原来霖熙这么美好,难怪二哥为你跪了一夜。那可是大御国惊天动地的事情,堂堂齐王殿下,为你屈膝长跪。霖熙,你就是上天派来降伏二哥的仙女。”
锦央叽叽咕咕拉着孟霖熙说了一大通。
“不得胡言乱语。”秦王不悦。“霖熙还没嫁给赵墨松呢,你不要动不动扯上他。”
“四哥不用这么小气。”锦央冲他顽皮地吐吐舌头。
“我一定会让父皇改变主意,让霖熙嫁给本太子做太子妃。”
“赵宇泽,你不许胡说。”孟霖熙白了他一眼。
孟霖熙敢直呼四哥名字?锦央暗暗吃惊。
“霖熙,你迟早是本太子的太子妃。”
孟霖熙越发不悦了。“赵宇泽,你再胡说八道咱俩就绝交。”
锦央看得目瞪口呆,同时又觉得甚是有趣。
她见惯了太子哥哥颐指气使,嚣张跋扈,何曾在人面前如此乖顺听话?
真是一物降一物。这个孟霖熙太让人刮目相看了,真有意思。锦央抿唇一笑。
她看得出来,孟霖熙的一颦一笑,太子哥哥都很在意的。能冲到孟府去叫嚣,能在父皇和母后面前哭闹,赵宇泽平素做事不太靠谱,喜欢这个孟霖熙,却是铁板钉钉的事。
“别呀,霖熙,你不要不理我。”
赵宇泽讨好着放低语气。
“我孟霖熙既不想做什么齐王妃,更不想当什么太子妃。赵宇泽,你若真是我孟霖熙的铁哥们,你快想办法帮我让陛下收回成命,让我早日脱离苦海。”
“你不喜欢我二哥?”锦央愣愣地看着她。
“我和他素不相识,谈何喜欢?”孟霖熙颇为自嘲。
锦央睁大眼睛看着孟霖熙。她早知道四哥喜欢孟府那个病怏怏的女孩,但孟霖熙很少回京,所以她一直没见过本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可以让两个哥哥为之发狂?
太子哥哥一向不知轻重,举止轻率任性,墨松哥哥可是素来沉稳干练。
能让大御国两大皇子为之失态,就是眼前这个女子。
不知道这个孟霖熙接下来会如何折腾她这两个皇兄。
急急赶来的赵墨松立在门外,正欲推门而进,他听见赵宇泽说话。
“想让父皇收回成命,这个容易。霖熙你就从了我,我就对父皇说我俩相恋在先,不如来个生米煮成熟饭,你肚子里怀有本太子的龙胎,父皇定会准你嫁给我。”秦王自鸣得意说道。
孟霖熙将杯子重重摔在桌子上。
锦央和秦王都被她的气势吓道。
她拿起一个茶夹劈头盖脸朝他打过去。“赵宇泽,我要和你绝交!”
“霖熙莫生气,我错了,我错了。”赵宇泽赶紧求饶。
赵墨松面色铁青。
“霖熙莫生气。是我错了,我向你赔罪。可本太子是真心喜欢你呀。”
孟霖熙不想继续听他胡扯。“锦央公主,今日有幸见到你。改日霖熙专程邀请锦央公主一起喝茶,我出来已久,先行告辞。”
她把茶夹往桌子上一丢,扭身走人。
“霖熙。”锦央叫道,她急急起身追过去。
“霖熙,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就走啊。我答应锦央中午一起去聚德楼吃饭呢。”赵宇泽也赶紧追上去。
孟霖熙猛得拉开门,一头撞进赵墨松的怀里。
赵墨松两手顺势搂着她的腰身。
“二哥。”锦央又惊又喜。
孟霖熙猛然抬头,正好迎视赵墨松凛冽的眼神。他脸色冷峻如铁。
她脱口问道:“殿下,你怎么来了?”
赵墨松不理她,抬头看锦央,冲她微微点头,然后眼神迅速扫射秦王。
赵宇泽一阵心虚,眼神闪烁避开对方凌厉之气。
这下更热闹了。锦央心里乐开了花。她乐得看热闹。此刻的画面,孟霖熙小鸟依人靠在他怀里。
“男女授受不亲。二哥,你放开她。”赵宇泽嫉妒地说道。
“放开我。”孟霖熙使劲挣脱他,可惜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
“本王抱自己的女人,太子殿下也要干涉吗?”赵墨松讥讽道。
“什么自己的女人。你们还未拜堂成亲,赵墨松,光天化日之下这样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有伤我大御风化。本太子命令你,赶紧松开她。”赵宇泽耍起威风来。
他几步走上前,使劲扯开他的胳膊,奈何力气不够,对方纹丝不动。
“赵墨松,虽然你年长我几岁,可本王是大御国的太子。本宫命令你即刻松开霖熙。”赵宇泽恼羞成怒。
“四哥不可这样对二哥说话,当心我告诉母后。”锦央看不下去了,她一向不喜欢赵宇泽欺负二哥。
孟霖熙偷偷瞥了赵墨松一眼。赵宇泽的话似乎并不影响他的情绪。他不卑也不亢,眼里有一种不容他人冒犯和质疑的凛冽之气。
赵宇泽猛然拔出在外守护的侍卫的剑,他拿剑指着赵墨松。
“四哥。”
“赵宇泽。”
锦央和孟霖熙同时惊呼。
锦央上前摁住赵宇泽的胳膊,不让他举起剑。“四哥,我们是偷偷溜出来的,父皇还在罚你禁足呢。你别惹事。”
赵墨松斜睨他,不无揶揄:“太子殿下又想刺本王一剑?”
孟霖熙心虚地看他受伤的胳膊。她给他包扎时当时心还有些疼痛。毕竟这是她惹的祸。
“赵宇泽快把剑放下。”孟霖熙喝道。
赵宇泽一副悻悻然不甘愿的样子。
“你再不把剑放下咱俩就此绝交!”
赵宇泽手中的剑哐啷落地。“霖熙,你跟本太子走。齐王,本宫命令你放下她。她今天是本宫带出来的。”
“有劳四弟送锦央回宫。本王的女人本王自己安置。”赵墨松说着,拦腰抱起孟霖熙转身离去。
“你干嘛?赵墨松。快放下我。”孟霖熙猝不及防被他抱起就走,拼命推他胳膊。
他轻松地抱着她阔步下楼去。
“哎,赵墨松,放下她,你给我放下。”赵宇泽大呼小叫起来。
锦央一把拉住他,不让他跟过去。
“干吗拉着我。松手,锦央。本太子今天要好好教训一下目中无人的赵墨松。反了反了,竟然当众忤逆本宫。”赵宇泽气得跺脚。
“有本事去父皇母后那里告状去啊。”锦央笑着揶揄他。
这句话戳中赵宇泽的死穴。
“锦央,你到底帮谁?你怎么可以帮他说话?”赵宇泽指责她。
“你是我四哥,他是我二哥。再说二哥抱走的是父皇钦赐的齐王妃,人家是合法恩爱,你这个太子爷横插一杆算怎么回事?”锦央摇头叹息。
“霖熙她喜欢我,她要嫁的人也必须是本宫,绝对不能是齐王。”赵宇泽不甘心地喊道。
锦央抬脚就走。“这话你留着明日早朝对父皇说去。那孟霖熙本公主已经见到,甚是喜欢她。本公主打道回宫去了。太子爷慢慢在此处怨天尤人吧。”
“等等我,锦央。你听我说,霖熙真的喜欢我。她和本太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猜你个头。本公主看得明白,她根本不喜欢你。”锦央不回头,兀自穿过走廊。
“不是这样的,霖熙她喜欢我。她真喜欢我。等等我,锦央。”
隔壁靠里面的雅室里,齐白林开门而出。他手摇一把铁骨折扇悠哉地看着太子殿下追着妹妹仓促离去的背影。
叶掌柜走近来。二人相视一笑。
“向来眼高于顶的齐王殿下,竟然会在光天化日之下上演一幕活色生香的追妻夺爱戏,对手还是当朝太子。有意思,有意思。”
齐白林忍俊不住,频频摇头。
“属下也是头一回看见齐王殿下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叶掌柜呵呵一笑。
“较之那个谢桂芬,你认为哪个女人在他心里更有份量?”齐白林突然想到这个女子。
几年前,谢桂芬经常随赵墨松一起来听月楼喝茶。
“殿下从未带她去过崖雾山庄,但孟姑娘,殿下却是带她去了。”叶掌柜深谙其间奥秘。
“聪明。”齐白林慢悠悠打着扇子。“备好酒菜,殿下明日赶赴北疆,本公子今晚与他在松庐好好痛饮几杯。”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叶掌柜笑着退回雅室。他走到雅室的屏风后面,抬手摘取挂在墙上的一盏灯罩,启动隐藏在灯罩下面的开关。
灯罩比较高,一般人够不着。叶掌柜,齐白林,赵墨松三人都很高,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灯罩下面是一幅宽幅的山水图,亭台楼阁。
开关启动后,画作自中间左右移动,露出一个狭窄的楼梯口,仅容一人通过。
叶掌柜进入楼梯口,关闭开关。他顺着台阶下去,拐了个弯,大约走了四五分钟,他从松庐的一个假山里走出来。
他把假山的机关关闭,进入松庐。松庐地形复杂,房屋布局是个阵法,一般人进来了很难绕出去。
孟霖熙被赵墨松带到他的马车上。
他将她放在座位上,马车启动时才松开她。
“赵墨松,你太霸道了!”她冲他龇牙咧嘴吼道,全然不顾什么淑女形象。
他不搭理她,面色依旧铁青,自顾整理被她撕打蹂躏的衣裳。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扒开帘子往外看。好像是回家的路。
“不是说大婚之前你得禁足吗?本王昨天才说的话,为何今日就故意违背本王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