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霖熙毫不避讳地靠在赵墨松肩膀上。
胡明微微一笑,拉着管觅往外走。
“问题解决好了?”赵墨松问道。
“方才我和尹姑娘说话时,可以感觉到,这个女子很不错。虽然是大家闺秀,可很勇敢,敢追求自己的幸福。所以我决定撮合她和刘羽淳。”孟霖熙信誓旦旦说道。
“这么有把握?”赵墨松斜睨她,唇际抹笑。
“尹姑娘勇气可嘉。她迈出这一步,其实已没有退路。”孟霖熙分析给赵墨松听。“她既然敢来到这里,就没有打算回去。因为就算她回去,京城无数唾沫和风言风语会把她击垮。一个已经过了最佳婚龄的女子,冒着生命危险跋涉到这里,她心里的意志无比坚强,不是你一句叫她回去就回去那么简单的问题。”
“你说得对。”赵墨松补充着。“这桩婚事整个京城人尽皆知。就算刘羽淳有心悔婚,尹姑娘绝对承受不了这个羞辱和打击。她父亲也是朝廷高官,面子上肯定过不去,只怕会激发彼此的矛盾。”
“有这么严重?”孟霖熙惊了惊。
赵墨松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头。“所以说我们是幸运的。”
孟霖熙索性倒下去,以他的大腿做枕头,舒舒服服地靠着。“齐王殿下,说说我们是如何幸运的?”
赵墨松伸手温柔地触摸她的脸颊,从额头到鼻子,落在她娇俏的唇上。“不早不晚,遇见你刚好。你我之间灵魂上的默契,要撂千万人于身后。只有你我,正好匹配,最佳拍档,最好眷侣。”
“可你还是休了我。”孟霖熙不错过一次打击他的机会。
又来了。赵墨松头疼。“我没有休你。说了那休书是假的,婚书一直保存着。”
孟霖熙步步刁难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休了我,休书一递,天下皆知,还把我扫地出门,打回孟府。害我受尽羞辱。”
这个小女人,要什么时候才可以将这件事彻底翻篇?
他不由阵阵头疼,索性胳膊一伸,往她头底下一放,将她从大腿上托起来,两只胳膊将她困在怀里,霸道地不容拒绝不容她反应直接吻上。是那种不给对方说话不准对方呼吸的机会的索吻。
孟霖熙猝不及防被他吻得七荤八素,她想笑,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有一阵手忙脚乱的嘤嘤咛咛被他全部吞没。
一轮下弦月在天上挂着,夜空几颗寂寥的星子。
山野一片寂静,军营时有巡逻兵的脚步声。
赵墨松轻轻松开怀中恣意酣睡的娇俏人儿,下床走到外面穿好盔甲。
城墙上,刘羽淳坐在烽火台上,手里拿着一瓶酒,独自喝闷酒。
“大半夜不睡觉,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闷酒,本王要治你违反军纪。”
一道身影飞掠而来,赵墨松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边。
刘羽淳惊了一下。“赵墨松,你轻功不要这么好,好不好?冷不丁怪吓人的。”
赵墨松和他并肩坐着,眺望荆城方向。
“怎么,睡不着?”赵墨松问道。
刘羽淳从怀里掏出一瓶酒塞给齐王。
赵墨松哭笑不得。他伸手往刘羽淳怀里一探,刘羽淳避之不及,被他又摸出一瓶酒。
“你这小子,一个人带这么多酒干吗?要醉死在这座烽火台吗?”赵墨松戏谑着。
刘羽淳无精打采说道:“赵墨松,你娇妻在怀,不好好陪着王妃,大半夜跑这里来做什么?”
赵墨松将那另外一瓶酒塞回刘羽淳怀里,顺手拧开手中那瓶,陪他喝起来。
“怎么,心烦,睡不着?”
刘羽淳重重叹息:“明知故问。”
赵墨松猛然一大口,惬意舒了口气。“刘羽淳大公子,你不觉得你在杞人忧天吗?”
刘羽淳不服气:“我怎么杞人忧天了?”
“那尹姑娘才貌双全,勇气可嘉,你一个相国公府的纨绔子弟,能娶她,何德何能?”
刘羽淳大声抗议:“齐王殿下不可以给本公子乱扣帽子,我一个热血男儿,放弃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生活,不远千里赶到这里浴血杀敌,你怎么可以说我纨绔子弟?”
“现在是一个合格的出色的军爷,但之前在京城,是一名十足的纨绔。不去考取功名,靠着父亲的官位在朝廷吃着一份稳定的俸禄,整日里与人饮酒听曲,流连青楼和琴坊,还喜欢听戏,斗蛐蛐,蹴鞠,这哪一桩,哪一件不是纨绔的象征?”
刘羽淳狠狠灌一大口。“算你狠,记性这么好。”
赵墨松侧头看他。“羽淳,我就不明白,你为何对那个尹姑娘这么抵触?”
刘羽淳悻悻然说道:“彼此都不了解,没有任何感情而言,你叫我如何去喜欢一个这样的人?”
“恐怕你抵触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抵触她是你父亲为你准备的人选。你一向对刘丞相不满,所以连带他为你订下的婚事也很反感。对不对?”
赵墨松一番话击中刘羽淳的敏感痛点。
他默不作声,猛然灌酒。
赵墨松拍拍他的肩膀。“世间奇女子不多,尹姑娘身上有一股侠骨柔情。她对你这般忠诚,你要懂得珍惜。莫要错过。”
刘羽淳闷声说道:“我又不喜欢她。”
“不喜欢她,那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赵墨松故意激他。
刘羽淳提高音量说道:“我喝酒跟她有什么关系。”
“是吗?那你慢慢喝。本王要去查岗了。”
赵墨松将瓶中酒一饮而尽,将瓶子塞回给刘羽淳,他轻飘飘飞下去。
黄昏时分,一身军装的尹月秀跟着管觅在练简单的招式。她很吃苦,一个动作会反复练,直至娴熟。练了一整天,她已经学会一套护身拳法。
昨晚尹月秀求着管觅教她武功。无论有多难,她都肯学。
那日在南御苑,她看见王妃的轻功那么好,简直叹为观止。那时候,她就以王妃为目标,努力成为像王妃那样出色的女子。
孟霖熙提着篮子走过来。
“尹姑娘,管觅,吃饭了。”她冲她们喊道。
管觅赶紧收了拳脚,跑过来从孟霖熙手里接过东西。
“今天天气暖和,你们几个去把桌子搬出来,我们在外面吃。”
孟霖熙吩咐不远处两个侍卫兵。
“是。”他们立刻将桌子和坐垫搬出来。
管觅将篮子放在桌子上。
孟霖熙揭起盖布,从里面拿出三副碗筷,一盘大馒头,一壶粥,还有几碟小菜。腌制脆萝卜,新鲜的咸菜,香薰羊肉干,酸豆角。最后拿出三壶酒。
管觅脱口问道:“还有酒?”
孟霖熙拉着尹月秀坐下。“这酒是我让梅隐阁的人给我自梅花庵送过来的。梅花庵藏了那么多酒,我让他们全都拿过来了。还有这些小菜,也是他们刚刚一起送过来的,我拿了三壶过来,今晚我们仨不醉不归。”
“要不要叫谢将军过来?”管觅问道。
孟霖熙答道:“刚刚我去叫了她,她说要去查岗。叫我们好好享受。”
管觅继续问道:“你和我们一起吃,殿下呢?你还是去陪他吧。”
“他今天一大早出去了,胡将军也去了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说不用等他吃饭,他会很晚回来。”
孟霖熙将三壶酒分别放在各自的前面。
“开酒,满上。”
尹月秀从未有过如此豪情的经历。她看着一身侠气英气的王妃,心里又是敬佩又是羡慕。她很庆幸自己勇敢地卖出这一步,昨日的委屈和痛苦一扫而空。
不管刘羽淳最后会对自己怎么样,能够认识王妃,而且成为她们的朋友,不枉此生。
她拧开盖子,给自己倒满,端起杯子敬孟霖熙。“王妃,第一杯酒我敬你,感谢相遇。”
孟霖熙也给自己倒满。“感谢相遇。这词用得好,来,管觅,我们一起敬一下尹姑娘。”
尹月秀动容地说:“你们叫我月秀吧。”
孟霖熙笑道:“那你也叫我霖熙。你比我稍微大些,论理,我该叫你月秀姐。”
“那就叫我月秀姐。可我不能叫你霖熙,这样太不礼貌了。”尹月秀憨厚地说道。
“那我还叫你尹姑娘。”孟霖熙俏皮一笑。
“谢将军来了。”管觅瞥见谢桂兰的身影。
孟霖熙回头一看,谢桂兰朝她们走过来。
三人起身迎接她。
孟霖熙笑道:“谢将军,不是说不来吗?”
谢桂兰说道:“穆清和替我去查岗了。他说你们仨摆了一桌在外面,叫我不要错过美食美酒。”
孟霖熙揭起盖布,又从篮子里取出一副碗筷和一壶酒。
“幸好我有备无患。”
四个人重新坐好,开始互相敬酒聊天。
“这酒好喝。”谢桂兰赞口不绝。
管觅说道:“那当然,这是我们王妃亲手酿的果子酒。一般人喝不到。”
尹月秀忍不住贪杯。“真荣幸,能够成为王妃的朋友,能够喝到王妃酿的酒,此生足矣。”
夜幕笼罩整个营地,夜色里山势愈发险峻巍峨。
山脚下的营地处处有火把照明。桌子上点着蜡烛,四个人各自拿坐垫坐在草地上。
四个女子半壶酒下肚,开始各自吐槽自己的命运。
尹月秀看似拘谨羞涩,酒量一般的她,醉醺的状态下,言语多起来。她开始诉说自己这些年受的委屈。
谢桂兰有过和她相同的经历,二人同病相怜,说到动情处二人抱头痛哭。
管觅酒量最好,一壶下肚丝毫没感觉。
孟霖熙叫人去殿下营帐再搬来一篮子酒。她哄着管觅连续喝了两壶,管觅开始微醺状态。
谢桂兰酒量最差,她将自己千里寻夫,长居军营的生活,之间心酸和委屈,一一诉说。
她们追问管觅的故事。
管觅借着酒意,第一次将自己不寻常的身世说出来。
“原来你是西昭国大将军的孙女。官宦世家女子,却一直隐姓埋名。不容易呀。”谢桂兰赞道。“西昭皇子不是在北郡重振西昭国吗?你为何不回去?舍不得王妃?”
孟霖熙插嘴:“是舍不得胡将军。”
管觅面若桃花:“是舍不得王妃,我才没有不舍得他。”
不远处,早就回来立在一边看热闹的赵墨松胡明刘羽淳三人,看到这里,各自忍俊不住。
胡明急了,正欲走过去,却被赵墨松一把扯回去。
尹月秀诉说她的痛苦煎熬时,刘羽淳字字句句听得真切。
她为他受了很多闲言碎语,很多委屈。来的路上她怀里揣着剪刀,狠狠刺过一个企图调戏她的商人。幸好商队领头的人很好,及时处理了他的手下,才保她一路顺利到达荆城。
烛光摇曳,尹月秀的脸上泪珠莹莹,楚楚动人。
刘羽淳额头微微渗出汗珠。莫名的愧疚缠绕心怀。
孟霖熙也吐槽赵墨松休了她。
赵墨松听得暗暗叫苦。也不知道何年何月她才肯放过他,放过这件事。
穆清和和孟云华查岗回来了,看见三个大男人在蹲墙角,不禁凑过来看热闹。
谢桂兰说及父母双亡后,家族对她家的轻视以及怠慢。哥嫂已经成家立业,嫂嫂是个势利眼,嫌她二十几的人没有嫁出去,日日闲言碎语。
她咬牙孤身来到北疆。
好在穆清和对她情深意切,关怀备至。
孟霖熙竖起大拇指夸赞她们:“你们个个好样的。回头我要好好说说殿下。他太失职了,怎么能够天天惦记着他的战场他的兵,却忽略将士们的终生大事呢。不行,我要叫殿下为你们举办婚礼—婚礼。谢将军和少穆将军,管觅和胡将军,月秀和刘羽淳,你们三队一起拜堂成亲。我要找殿下说—说去。”
她趁着醉意说这么多话,酒性上头,说到后面开始呕吐。那边尹月秀和谢桂兰早就吐了一地。
孟霖熙头耷拉落在胳膊上,靠着桌子睡着了。
其他几个都趴在桌子上醉得一塌糊涂。
赵墨松无奈地摇摇头。孟云华拍拍他的肩膀,低语:“收拾战场吧,本将军睡觉去了。”
赵墨松一把扯住他胳膊,努努嘴。“她是你妹。”
孟云华忍俊不住:“她是你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