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等新婚燕尔,自然不会过来。若是往常,赵墨松断然不会过去。但这一次他不得不去。就算必须面对谢桂芬。
于他而言,并无多大影响。不过就是一种惋惜,昔日好友嫁给一个不如意的男人罢了。
毕竟新娘是孟霖熙的堂姐。孟霖熙父母叮嘱过她,必须去参加堂姐的婚礼,好好助个兴,撑一下场面,让伯父伯母面子上过得去。
侧妃进府,需要跪着给正妃等奉茶。
孟秋芹和晋王拜完堂之后入了洞房。等晋王揭了喜盖互相喝了合卺酒,她随晋王来到前厅,依次给晋王妃,齐王妃奉茶。
晋王妃昨日从宫中回来,本就心事重重,夜里辗转反侧,怨天尤人。
今日晋王纳侧妃,她更是暗自冷笑。任赵煜文怎么折腾,她都懒得理会。
其实晋王的心思她看得清清楚楚,当初她和齐王情投意合时,赵煜文对她爱慕不已,私底下频频示好,奈何她眼里只有一个齐王。
齐王突然去了北疆,晋王趁虚而入。他占得了她的身子,却一辈子休想得到她的心。
纳侧妃,随便。她眸光一阵寒光。孟秋芹捧着杯子跪在她面前。“请王妃娘娘喝茶。”
滚烫的开水,孟秋芹高高举起杯子。
谢桂芬眼睛根本不直视地上跪着的女人,于她而言,凡是被晋王看上的女人,都是她瞧不起的货色。她伸手去接茶杯。
眼见着晋王妃接过茶盏,孟秋芹正准备缩回双手,忽然晋王妃的手抖了抖,那茶盏从她手里滑落,滚烫的开水泼溅在孟秋芹的手上,脸上也飞溅些许,有的水甚至扑进眼里。
孟秋芹惨叫一声。
赵墨松眼神根本没有往这边看,否则以他的身手,断然可以及时接住那滚落的茶盏,避免更大的烫伤。只可惜他不屑看这场仪式,等他侧过头来,孟霖熙已经抢先一步扶着烫伤的孟秋芹。
谢桂芬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她甩甩手,皱皱眉头。“哎呀,这水太烫了。”
晋王自然知道晋王妃是故意所为。宾客满堂,他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责怪谢桂芬,反而训斥孟秋芹:“毛手毛脚,怎么这么不小心?”
孟霖熙掏出手帕迅速替堂姐擦拭眼睛和面颊以及手。
面颊和手都被烫得通红。
“殿下,快叫陈涛去祥春阁取烫伤膏来,我先为堂姐冷水敷着。”她冷静地拥着堂姐往后厅走去。
孟秋芹哽咽着说道:“谢谢你,霖熙。”
素日里,她冷言冷语对待的堂妹对她却是及时出手相救,而新婚的丈夫,晋王殿下,看着她烫伤不主动上前查看伤情和安慰她,反而训斥她毛手毛脚烫伤活该的意思,怎不叫人心寒。
赵墨松起身出去吩咐陈涛去取药。
孟霖熙命婢女端来冷水,几个人同时替孟秋芹冷敷。额头,眼睛,面颊,手背。
一会儿陈涛送来祥春阁招牌烫伤药膏,孟霖熙仔细给堂姐涂抹,并叮嘱她注意事项。
以她的经验,她告诉堂姐不用惧怕,过几日伤痕会淡去,不会留疤。
前厅,孟霖熙扶着堂姐匆匆离去后,谢桂芬侧视齐王。只见他走回来端坐太师椅子上,安然喝茶,目不斜视,未曾正眼看自己一眼。
咫尺天涯,相思无寄。
谢桂芬悲哀无助地端坐。
等孟霖熙从后院出来,赵墨松起身迎上去。“霖熙,我们回府吧。”
“嗯。”安顿好堂姐,孟霖熙一刻也不想多留。
赵墨松自婢女手上取来披风,温柔体贴地替她披上,然后牵着她的手向晋王辞去。
谢桂芬无力地看着他伟岸的背影于视线里消失。从头到尾,他视自己若空气,不闻不问,不问旧情。
赵煜文冷眼看着喜欢的女人视线始终跟随赵墨松起落,眼神凌厉起来。
回王府的马车上,孟霖熙幽幽叹息。
“不明白堂姐为什么愿意嫁给晋王做侧妃。以她的条件,完全可以嫁一户好人家做正室。陛下赐婚前托王公公来府上征求过伯父的意见,如若他不肯,陛下不会断然下旨。”
赵墨松不语,只紧紧握着她的手。
“这世间少神仙眷侣,多怨偶,或者根本就是同床异梦,貌合神离。”她幽幽叹道。
赵墨松依旧不语。
“殿下,当初你为何执意要娶我?”孟霖熙认真问道。
“因为喜欢你。”他终于开口。
“喜欢我?”孟霖熙惊得直起身子。“怎么可能?你我相识源于误会,你不嫉恨我又是辣椒粉又是麻药对付你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反而喜欢我?”
一听她提及那些糗事,赵墨松鼻子一哼:“还敢提辣椒粉。”
“嘿嘿,不敢。”她讨好般主动依偎进他的怀里。
“殿下,你到底为何要娶我?”她仰头继续追问。
“说了是喜欢你。”他无奈地重复一遍。要怎样说才可以让这个小脑袋相信他的话?
“我那么对你,你不但不恼我,反而喜欢我?不可思议。”孟霖熙得意地笑了。“殿下,你要知道我们的初见可是在观音庙外面。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去探望小乞丐,你布下落网想抓我。”
“不是第一次。”他纠正她的话。
“啊?”孟霖熙没有听明白他的话意。
“你13岁那年,在端王府,你想摘花,本王刚好经过,替你摘了一枝梅花。”
记忆一下子鲜活跳脱起来。“原来是殿下。是殿下为我摘花!”孟霖熙激动不已。那么多年过去了,她经常在梦中梦见那个玉树临风的背影,贵气,优雅,卓尔不凡。
可惜未看见脸,只见背影。
那日,她冲着他的背影喊道:“谢谢哥哥。”
赵墨松从未听过如此甜美娇柔的声音,当时忍不住缓下脚步,稍微迟疑些许,最终还是未回头。
她没有看清他的脸,他却看清她的。那么美,美得让人呼吸紧促,心跳加速。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异性产生如此大的反应。他原以为,谢桂芬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女子。可是他和谢桂芬认识那么多年,他从未对她有过这么悸动的情愫。
他们两小无猜,他们一起背古诗下象棋,抚琴习武。
谢桂芬为他甚至学过一些拳术和剑法,只为他日可以和他并肩同行。
在北疆,京城传来她大婚之讯。初闻他震惊,然后久久沉默。一夜吹箫,只为埋葬那份纯真。此生他和晋王绝对不会站在同一个战壕。
旁人以为他是因为失去爱人而痛苦,实则他是因为失去一个永远的纯真友伴而怅惘,绝非情爱。
御花园再次撞见孟霖熙,唤醒他所有的期冀,等待和梦中思念。
无数次压力重重的夜里,他躺在北疆冰冷硬板床上,梦里总会有梅花树下那张脸,娇媚无双。当得知她确切的身份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求娶她,哪怕通宵跪,哪怕失去父皇的信任和重用,哪怕失去江山。
唯独不能失去她。
孟霖熙突然热泪盈眶。“殿下,原来我想了那么多年的背影,竟然是殿下。天啦,这是不是在做梦?”
她泣不成声,激动地语无伦次。她甚至梦见过自己成为那个背影的主人的新娘。
赵墨松抬起手腕替她拭泪。“这么大了,还似个孩子,忽而笑忽而哭。”
“殿下,我太激动了。幸亏你执意要娶我,幸亏你把我从岩灵寺救回来,否则我会遗憾一辈子。”
“那你以后还要不要装病骗我?”他嘴角嗪笑问道。
“这个—殿下也知道了?”孟霖熙心虚地垂首。
“哼。”他鼻子出气。
“殿下。误会,纯属误会。之前都是因为不知道殿下的底细,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娶我,所以有些害怕嫁给你。那是我不懂事,殿下,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计较。从今以后,我会乖乖听你的话,努力做一个让你满意的齐王妃。”孟霖熙抱着他的胳膊撒娇讨好。
“我信你。”他简洁答道,言简意赅,心意互通。
孟霖熙幸福地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殿下,你这几天都未好好休息了,困不困?”
“习惯了。在北疆时,常常因为军情紧急,长时间不睡觉。”
“这样容易累坏身子的,我不喜欢你这样。今晚你可要早点睡。”孟霖熙抬起头侧身看着他。
“好。”他宠溺地看着她。
半夜,赵墨松悄悄起身,他凝视着酣睡中的娇娘子,不由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发丝。
孟霖熙发出一声呓语,侧个身,继续酣然大睡。
赵墨松起身穿好夜装进了密室。
崖雾山庄,齐白林正等他过来。
他们进到一间屋子。里面几个人正在研制对付瘴气林的药粉。
齐白林拿起桌上一小瓶药。“墨松,我们现在就去试试?”
“走。”赵墨松眼神一亮。
这几个大夫是齐白林四处寻到的民间名医。他们几个都对各种毒颇有研究。
二人迅速赶往历山,潜入秘谷后,出了八卦阵。齐白林执意先服下药丸,孤身闯入瘴气林试一下药的作用。
刚开始齐白林感觉还可以,但连接向前,头开始昏昏。
他立刻撤出来。
“还是不行?”赵墨松用内功传话。
“不行。我们赶紧撤。”齐白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