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霖熙追到康府,下人不让她进府,只说康姑娘吩咐过了。
她久久立在康府外,眼泪啪啪落下。凉风吹过脸颊,深秋的风已然凉骨。
除了愤然离去的康舒琴,她又想到离家出走的阿姐。
只怕这个齐王妃还未彻底落实,她就已经失去两个挚爱。
“姑娘,我们回去吧。”天冷,风呼呼地吹。冯茹劝着她。
孟霖熙不肯走。
大门打开,御史大人从里面出来。
“还请齐王妃移驾回府,小女正伤心,就让她安静安静。”他对孟霖熙拱手行礼。
圣旨一下,地位尊卑显然。
今日之前都是她孟霖熙对御史大人行礼。今日自己却成了齐王妃。
冯茹和素锦上前拉着她走。孟霖熙默然转身,任由她们搀扶着上马车,她的眼泪如珠子滚落。
等回到府上,她直接进了自己的小院梅庐,不准人打扰。
祖母过来安慰她。
孟霖熙从被窝里钻出来,趴在奶奶怀里涕泪交加。
“熙儿,富贵由命。不是你的求不来,是你的躲不掉。该怎样就怎样,坦然接受吧。”孟老夫人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姐姐怎么办?我该怎么面对她?”孟霖熙六神无主。
“这怪不到你头上来,熙儿,是那个齐王坚持要娶你做正妃。为了说服皇上同意他选你,听说齐王在寝宫外面跪了一夜,说什么非你不娶。”
孟霖熙听到赵墨松为她跪了一夜,心细微揪了一下。
祖母笑道。“也不知道我家熙儿是怎么吸引齐王的注意,怎么速战速决拿下齐王,短短几天就受到齐王的宠爱?快说给奶奶听。”
祖母这一笑,孟霖熙感觉堵在五脏六腑里的憋屈消散些许。
“祖母。”她抱着老人家。
“那齐王对你还是很用心的。听说你那日进宫撞上了齐王,这一撞就撞出缘分来了。他把皇上赐的白貂皮即刻送到梅花庵去,可见他的诚意。”
从祖母的话里,孟霖熙听出赵墨松对他们的宫内相遇做了编排,替她挡去一些不可让家人知道的内幕。
“好了,好了,听祖母的话。开开心心当好齐王妃。下个月就要完婚了。这是圣旨,不嫁不行。当务之急,我们孟府大肆准备嫁妆,要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将你嫁到齐王府去。”
“祖母。什么嫁妆呀,我不要。”孟霖熙起身擦拭眼泪。
“祖母,我去申城接阿姐回来吧。”
“不可。”孟老夫人制止她。“让霜华在你舅舅家多住几日,这个时候她需要不被打扰。过两日叫你二哥去接她回来。妹妹马上要出嫁了,做姐姐的也得准备嫁妆。”
孟霖熙心口依旧堵得慌。
这事是大哥回来安排的,解铃人还需系铃人。
她坐在屋里等大哥回来。
孟云华一进府,就被孟霖熙拉着胳膊央求:“兄长,你和齐王关系好,可不可以去跟他说收回成命,不要让我当什么齐王妃?”
孟云华看着她,微微一叹:“小妹,这可是陛下赐婚,你以为是儿戏?说收回就收回?”
“兄长的意思是我一定要嫁入齐王府?”孟霖熙绝望了。
孟云华默然点头。
“齐王为什么要选我做正妃?姐姐不是更合适吗?”孟霖熙快哭出来了。
“熙儿,那齐王打小与我交好,我对他也是知根知底。且不说他尊贵的身份,不管是人品还是相貌,他都是这世上的凤毛麟角。而且这一次赐婚也是齐王殿下自己求来的,所以小妹,你大可不必如此难过,放心嫁过去。”孟云华开导她。
“他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对他知根知底,我和他却是丝毫不知。他堂堂一个二皇子,想娶谁不过就是一道圣旨,也不问问人家对他有没有意思。谁要嫁给他了?我才不稀罕这个齐王妃。”孟霖熙气嘟嘟说道。
“真是个孩子。乖啦,熙儿。我刚回来,有事情找父亲商量,你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我先过去了。”孟云华安慰着妹妹。
孟霖熙独自坐在屋里,苦苦寻求对策。
“冯茹,立刻命人去把管觅召回来。”她吩咐着。
管觅赶到梅花庵,见孟霖熙没事,即刻又离去,继续寻找丁鹏师傅下落。
如今自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管不了丁鹏的事了。
那齐王要把他送到北疆去,那就让他送吧。
孟霖熙想到的第一个念头是逃婚。
一听父皇将孟霖熙赐婚给齐王,赵宇泽不心甘,立刻进宫去皇后那里吵闹,要她劝大御帝收回成命,他非孟霖熙不娶。
刘皇后将他狠狠训斥一番。
在刘皇后那里碰了壁,秦王直接跑到孟府。他带着几个侍卫闯进来,嘴里喊着孟霖熙的名字。
孟府上下赶紧跪拜。
“别拜了。”他一把拉起孟大人。“赶紧给本王把孟霖熙找过来,我要带她进宫面见父皇,我要她嫁给本王做太子妃,我要父皇收回齐王妃的成命成全我们。”
孟大人见他胡言乱语,继续跪下。“殿下请喝杯茶。还请太子殿下恕罪,小女目前不能见客。”
“为什么不能见客?我堂堂太子,她都敢不见?”秦王执意往里面闯。
“殿下,先坐下喝杯茶,我去请霖熙出来。霖熙身子不好,尚在卧床休息。”孟云华赶紧使出缓兵之计。
孟云华进到梅庐,告知孟霖熙秦王来了。
孟霖熙正烦着,哪有心情理会太子。“不见不见,你就说我身子不舒服在卧床休息。”
小妹每次回京,太子殿下都会找她去玩。孟云华见她不想嫁给齐王,正担心小妹会不会对秦王有意思。
她这副一脸不耐烦压根不想见秦王的表情让他心宽许多。孟云华当即去前厅如实禀报秦王殿下。
秦王一往孟府过来,早有人禀报刘皇后。
刘皇后即刻叫孟晓峰带几个几个护卫奉她的懿旨去把秦王带回来。
秦王嚷嚷着不见到孟霖熙不肯走,孟晓峰无奈,只好一只手握刘皇后给的令牌,另一只手抱起秦王就走。
“孟晓峰,你放本太子下来。孟晓峰,你好大的担子,竟然以下犯上,看本太子不好好惩罚你。本太子要革了你的职,灭你九族。”秦王一路咆哮着。
“令牌在此,见此牌如见皇后娘娘。”孟晓峰笑着举牌。
赵宇泽自然惧怕母后发威。但他此时颜面扫地,怎肯咽下这口气。
“孟晓峰,别拿皇后说事。你再不放本王下来,本王定要灭你九族。”
“太子殿下,别忘了我的九族里还有个孟霖熙。你也要将她灭了?”孟晓峰讥讽道。
“灭—不灭,不灭。”秦王顿时语短。
孟晓峰将他抗进马车里,命令侍卫即刻将秦王送回秦王府。
康舒琴很快得知赐婚的种种情况。
齐王殿下为了得到孟霖熙,竟然跪了一夜!
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高傲如斯的齐王,何时会为了一个女人屈膝?
想当初谢桂芬被迫嫁给晋王,他不曾吭过一声。今日他却肯为了孟霖熙长跪一夜。
康舒琴绝望极了,深知无论她怎么努力,齐王对她终是无意。
齐王对她无意,要娶曾经信誓旦旦告诉她对齐王无意的闺蜜。秦王也不肯娶她,也口口声声说要娶孟霖熙,还跑到孟府去大吵大闹。
所有的人都喜欢孟霖熙。堂堂御史大人的女儿,竟然受此冷落和冷遇。她怎么能不对昔日好友骤生怨恨?
如今大家议论纷纷,大多是怜悯她的话题。康舒琴欲哭无泪,不由对孟霖熙平添种种嫉妒怨气。
夜幕降临,齐王带着陈涛策马归来。
赵墨松下马,将缰绳递给身后的陈涛。
一道背影唰得飞过来,一个蒙面人举剑朝赵墨松刺过来。
赵墨松敏捷地避开剑锋,反手一拳往那人挥去。
一股熟悉的梅花气息袭来。
“有刺客。”守门的两个侍卫和陈涛同时叫道。
他们立刻围过来,府里也冲出一批人。
赵墨松喝道:“大家都别动,退回去。”
陈涛等人生生撤回手中的刀剑。
只见齐王殿下轻轻松松地和那个蒙面人过招。他只防守却不进攻。
看那刺客身手不过平平,陈涛看出殿下在陪刺客玩。
他迷惑不已。
赵墨松闪到蒙面人身后,缴了她的剑丢给陈涛,然后俯手一抄,拦腰抱着蒙面人往府里走去。
怎么回事?身后一干人目瞪口呆看着殿下抱着刺客进去。
陈涛看剑,竟是木头做的。他大惊。
“赵墨松,放下我。”孟霖熙拼命挣扎,想挣脱他的钳制。又不敢大声叫出来怕暴露身份。
“没想到本王的齐王妃迫不及待想见本王?”
赵墨松施施然阔步流星往北房走去。
“想见你个头!”孟霖熙咬牙切齿。“赶紧放我走。”
“王妃,大御国律法,刺杀夫君该当何罪?”他慢悠悠调侃她。
“我那是玩具剑,最多算和齐王殿下切磋一下武功,何来刺杀一说?”孟霖熙低低恨道。
穿过大厅,回廊,花园。府内所有人都被齐王的行为惊呆了。众目睽睽下,他悠哉悠哉抱着她进到里屋。
孟霖熙虽蒙着面,枕着赵墨松的胳膊散落,几欲垂地。谁都看出齐王怀里抱的是个女人。
婢女们窃窃私语。连李嬷嬷都惊动了,赶出来看热闹了。
丢死人了。千万不能让他们看到自己的脸。孟霖熙不由自主往他怀里努力躲藏。
“王妃这是主动投怀送抱?”赵墨松气定神闲说道。
“投你个头。”孟霖熙气得面红耳赤。
“赵墨松,快放我下来。”一见屋里没人,孟霖熙直呼其名喊道。
“夫人莫心急。”他淡淡说道,一副不慌不忙从容不迫的口吻。
他抱着她径直走到床边,将她放在床上。
孟霖熙想爬起来,赵墨松整个身子压下来。她被迫躺回去。
“你要干嘛?”眼看着他的脸越凑越近,孟霖熙急得想哭。
嘴唇只差一丝丝。
呼吸近在咫尺。心跳近在咫尺。
孟霖熙猛然感觉唇部一阵灼热。赵墨松毫不客气吻了她一下,也仅仅是一下,蜻蜓点水般触及她的嘴唇,并未过多停留。
孟霖熙脑袋一阵轰然,欲哭无泪。这可是我的初吻啊!
“是你主动打上门来的,本王不可以亲回去吗?”他似笑非笑,唇际一抹戏谑。
“赵墨松,你不是君子。”孟霖熙又羞又恼。
初吻。本姑娘的初吻!竟然被他肆无忌惮掠去。可恶!
他松开她,下床去,脱下身上的黑色外衣,换上一袭白袍。走到茶几边坐下,提起铁壶盖倒水。
“孟霖熙,你胆大包天。你知不知道刚刚你的行为,随便哪一个都是砍头之罪。刺杀本王,直呼本王名字,对本王大呼小叫。谁借你的胆子?敢来行刺本王?”他边吹着茶水,边说道。
“那你把我杀了啊。”孟霖熙没好气答道。她揉揉刚刚被他抓疼的胳膊,慢慢下床。
“过来喝茶。”他命令她。
炉子咕噜咕噜烧着。
满室茶香。
孟霖熙在他对面坐下。
“为何要这样做?”她逼视他。
“为何怎样做?”他平静地看着她,一身白衣衬得他清朗贵气,温润如玉。
那股冰冷的气息隐匿,在她面前,他显露少许的温柔。
给她斟茶,递到她面前。
“为什么要选我做正妃?”孟霖熙愤懑质问。
“做本王的齐王妃觉得委屈?”他端起茶盏慢慢啜饮。
“赵墨松,你回答我,为何把我推到这个风尖浪口上?”她不理会他的茶,只恨恨地盯着他。
“风尖浪口?”他眉峰一挑,面色严肃,故作不解。
孟霖熙咳嗽几声,不由手捂着心。
“你受凉了?”他起身取了自己一件黑色貂皮风衣给她盖上。
她推开他的手。
他把她抱进怀里,不准她动。“胡明,给王妃娘娘熬一剂风寒药送过来。”他抬头吩咐门外的侍卫。
“我才不喝你的药。”她努力挣脱他的怀抱,可惜怎么努力都是徒然。
“这么冷的天在人家府外站那么久,不冻出风寒来才怪。”赵墨松叹息。
“你怎么知道我在康府外面站了那么久?”她惊讶地仰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