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而之间,赵墨松横眉怒目。
孟霖熙下意识抬腕抚摸颈间,的确一阵火辣辣疼痛。之间太紧张,都忘记这些伤痕的存在。
赵墨松拨开另一边衣领查看。
“没事。没事。”孟霖熙微微侧身避开他近距离的靠近。
赵墨松拿起药瓶准备给她涂抹。
孟霖熙慌不迭说道:“殿下,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他眸光一冷。孟霖熙身子微微颤抖,放弃防备,任由他涂药。
“这是绳子的勒痕。”他断言。
“他们用麻绳绑住我丢在马背上,这些都是麻绳勒出来的。”孟霖熙解释。
一路上,两只手被反绑,每个关键的路口,她都艰难地按动开关抖落些许粉末。
原以为这些粉末不会被人发现,原以为自己在劫难逃,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到她。
“殿下?你是如何找到我的?”她忍不住问道。
“自然是你留的粉末记号。”他淡淡说道。
果真是看见她留的粉末,不愧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孟霖熙愧疚难当,她怯怯地扯着他的衣袖。
“对不起,殿下。我师兄死了吗?”
“算他命大,胡明及时出手救了他。他伤得不清,差点就没了命。”
赵墨松平视前方,语气冰冷。未提及刘书泽,他只是生气。一听到刘书泽这个名字,他更是愤怒。
他们密约私奔?
他的心里翻江倒海起来,咬牙忍着喷发的愤怒。
赵墨松将药瓶放在车内专设的小茶几上,眼神一冷。“为什么要逃离齐王府?你不想做本王的齐王妃?”
孟霖熙暗暗叫苦。逃离未遂,还惹出这么大的祸端,差点连累他为她送命。
“如若你不想当这齐王妃,本王会成全你。”赵墨松语气凌厉起来,隐隐透出一股杀气。“今日之事,本王算是明白了。本王娶你是强人所难。原来你喜欢那个师兄,今日是你们精心策划的私奔吧。”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孟霖熙慌乱极了。这是什么和什么呀,他怎么可以这样联想起来?
可他为什么不能这样联想起来?他和他的侍卫们亲眼看见她和师兄一起逃离,却落在那些歹徒的手里。
“殿下,不是你想的这样。你千万不要误会。”孟霖熙急着解释。
赵墨松的脸冷若冰霜,眼神肃杀冰寒。“你可知今日之举的后果?”
孟霖熙肉跳神惊,计划失败,惹怒了他,后果不堪设想。“殿下,你听我解释。”
“留着对孟大人解释吧。本王这就送你回孟府。齐王府以后你就不用去了。”
孟霖熙哇得哭起来。“不是的,不是的。我错了,殿下。我错了。”
她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哭得凄惨不已,手紧紧扯住他的衣袖。“我不回孟府。你不要送我去孟府。求求你,让我回齐王府吧。”
他正襟危坐,神色不改。
孟霖熙乱极了,头一回感觉束手无策。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啪啪滚落。
“我不回孟府。”她哭着央求。
这个时候回孟府,她是御赐的齐王妃,如果大御帝追究她伙同他人私逃的罪责,必定会殃及父母他们。害父亲丢官是小事,只怕姚晴芸等人会有性命之忧。
“别哭了。回齐王府。”赵墨松敌不过她喷涌而出的眼泪,只好投降。
孟霖熙心稍微一宽,她渐渐止住哭声,抽噎着哀求:“殿下,今日之事都是我的错,其他人都是受我命令,求你只责罚我一个人,不要怪罪他们好不好?”
“不可以。”他的语气不容商量。
“殿下。”孟霖熙抽噎着。“殿下。我错了。”她跪在他脚边,仰着脸苦苦哀求。“求求你。”
一张脸似带露的梨花柔弱可怜。赵墨松默然叹息,伸出手臂揽她入怀。
“本王答应你。死罪可免,责罚不能少。”
“无论什么责罚,我都替她们承担,好不好?杖责,关禁闭,用刑,都可以,统统对我一人即可。”
“闭嘴。再叽叽咕咕我送你回孟府。”
他一声呵斥,孟霖熙赶紧不说话,委屈的泪水强忍在眼眶里打转着。
车子在齐王府门口停下,他带她进去。
齐王府内院,姚晴芸,冯茹,素锦,马大明和姚浩五人跪在地上。
一见孟霖熙回府了,他们个个惊喜不已。他们一起对着她和齐王跪拜不起:“对不起。娘娘。对不起,殿下。”
孟霖熙正欲开口求情让他们起来。赵墨松对李嬷嬷说道:“送王妃娘娘进屋,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得踏出房门。”
他转身出府。
“殿下。”孟霖熙追着他叫道。
他不理她,径直离去。
“娘娘,快回屋里。”陈涛紧跟着进府,要求她回屋。
“可不可以让他们先起来?”孟霖熙只好求助于邓管家。
“王妃娘娘,殿下没有开口,我等不好擅自处理。”邓管家无奈地答道。
“娘娘,外面风大,先进屋吧。”李嬷嬷恭敬地说道。
“娘娘快去休息,我们没关系的。娘娘平安回来了,我们跪着也欣慰。”姚晴芸含泪说道。
“娘娘快去休息。”其他几个哽咽着。
这之前,他们的担忧无法言语。如今人平安回来,恐惧没了,愧疚却是沉重的。
“赶紧去把水池放满热水,让殿下和王妃娘娘清洗伤口。”李嬷嬷赶紧吩咐府上的婢女。
孟霖熙失魂落魄回到屋里。小墨墨本来被她们带进轿子里,出事后又被带回来。这会儿看见她进来了,赶紧窜过来靠近她摇尾巴。
今日的孟霖熙毫无心情逗它。
小墨墨委屈地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
孟霖熙请陈涛过去祥春阁探看师兄的伤势。
陈涛告诉她,若不是胡明及时给师兄做了抢救,恐怕她的师兄早已死去。如今人虽昏迷着,但性命已无大碍。
孟霖熙洗完澡,清理伤口,默然躺床上休息。
这一夜,赵墨松一直未进来。
赵墨松离府后去了松庐。
在那里,胡明替他彻底地清洗伤口和涂药。
“王妃娘娘包扎伤口的水平很到位,一看就是很在行的。”胡明赞道。
“你这个齐王妃今日之事挺不靠谱的,不过对于齐王殿下,也算因祸得福。”齐白林笑吟吟说道。
“什么因祸得福?乱七八糟。”赵墨松冷哼一声。
“感情嘛,要慢慢培养。齐王妃年纪尚小,又长居山里,涉世未深。这一次她的确做得太离谱,不过你也不要过分责罚她。”
“什么涉世未深,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生意归生意。那是她有天赋。感情归感情,她尚未经历过男女情事,感情定是懵懂无知。你堂堂齐王殿下,一出手就让人家措手不及,又是赐婚,又是提前迎娶。”
“依你如此说辞,她的私逃反而是本王的过错?”赵墨松颇为自嘲。
“堂堂齐王殿下,指挥千万军马冲锋陷阵的大统帅,大敌当前尚且面不改色心不跳,竟然为了区区一女子如此矫情。”
“你说谁矫情?”赵墨松瞪他。
齐白林悠然摇着铁扇喝着茶。“老胡,你给他上完药,便送他回去。我可不想看见某人一生气就躲在这里闹情绪。”
“谁闹情绪,闭嘴。”
胡明赶紧打哈哈:“殿下,今日王妃受此惊吓,估计寝食难安,不如殿下还是回府安慰安慰王妃。”
“不回。什么寝食难安,她都有胆量跟人私逃。”赵墨松没好气应道。
“你瞧,你瞧,我说你家殿下矫情吧。”齐白林乐了。
“再说矫情二字,本王罚你听月楼关门。”
“听月楼是你齐王殿下的财产,关门是自损,不妥。”齐白林笑道。
“殿下今日心里不痛快,齐公子还是少说两句。”胡明见赵墨松的脸始终阴沉,不由笑道。
“老胡,你好好给他包扎,本公子为他抚琴一曲,安神片刻。”
他收起铁扇,起身走到古琴边,开始弹奏。
“齐公子,孟府大姑娘找你,在听月楼候着。”门外有人来报。
“孟霜华找我?”齐白林一愣。
赵墨松猜到对方来意。“不是说此事不得外传吗?”他眉头一皱。
“我猜是刘书泽特意告诉她的。”齐白林微微一笑。“定是怕你责罚孟霖熙,故意让她来寻我说情的。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齐白林开门离去。
胡明已经给赵墨松处理完胸口的剑伤,继续包扎胳膊几处划痕。
“殿下,你也莫生气了。我看齐公子说的很有道理。她肯定有什么特别之处,要不然不会无缘无故做出今日之事。念在她年纪尚小,这一次先宽容她一回。”
赵墨松默然不语。
“感情的确需要慢慢培养。王妃娘娘冰雪聪明,世间难有的奇女子。她是林间的凤凰,自由飞翔惯了,殿下对她的心意,恐怕她一时半会尚未明了。”
胡明循循善诱,开导郁闷到极点的赵墨松。
等包扎完毕,赵墨松吩咐着:“你回府去,叫她那几个笨随从不用跪了。她身边缺不得人,换别人她会不自在。那两婢女先留在她屋里继续伺候她。主子婢女一起关禁闭,这段时间不可出房门。另外,那个女护卫和祥春阁的女大夫暂时禁足祥春阁。没有本王的许可,不得离开祥春阁半步,否则,杀无赦。”
“好的。殿下,属下这就去。”胡明领命而去。
一会儿功夫,齐白林笑呵呵走进来。
赵墨松眼神询问他。
他立刻说道:“果真如我所料。就是为她妹妹之事来的,怕你因此盛怒而重重责罚她。”
赵墨松唇际一抹自嘲:“那齐公子如何卖这个人情?”
齐白林懒得理他,倒了杯茶自顾啜饮。
“齐王殿下,这可是你的家事,本公子绝不插手。”
“少来。你刚刚对她说了什么,本王岂会不知。”
“对。本公子方才告知孟家大姑娘了,此事我定会替她求情,求你齐王殿下原谅她小妹这一次的懵懂无知。”
“懵懂无知?堂堂齐王妃跟随她的师兄私逃,竟只是懵懂无知?笑话。”
“好了,先不说这个。”齐白林坐在一边,对历山发生的一切进行分析。“那阁主心狠手辣,武功高强。听说此人一直戴着面具,他的身份一直是个谜,无人知晓。不管他是谁,如今他在大御国,就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晋王最近去过几次历山,那离阁阁主又问到那个乞丐。十有八九他们已经勾结在一起了。”
“离阁重现江湖不是个好的征兆。”齐白林说道。“不过老齐对你的武功着实赞赏,没想到刘源会败在你的手上。”
“本王那个齐王妃功不可没,关键时候对他撒了一包辣椒粉。”
他也好,刘源也罢,都败在她的辣椒粉下。想起第一次和她过招时的情景,他唇际一抹自嘲。
“辣椒粉?”齐白林忍俊不住。
“殿下。”陈涛在外面求见。
“何事?”赵墨松问道。
“王妃娘娘坚持要属下来找你,说她有话和你说。”
齐白林微微一笑。
赵墨松悻悻然答道:“你回王府去吧,今晚我宿于此。明日我要去晋城办事,可能要耽搁几日。王妃若问起,就说本王离京办事去了。”
齐白林笑道:“殿下这是打算惩戒王妃?”
赵墨松鼻子哼了声。“她不是想逃离本王吗?惹出这么大的事,本王不给她点颜色看,她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何时知道收敛。”
齐白林在一边乐不可支。
“原来眼高于顶的齐王殿下也有吃瘪的时候。我们这个王妃娘娘着实是个人才。”
“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赵墨松往后面走去。
“殿下,要不要喝两杯?”齐白林笑道。
“没看本王受了伤吗?”赵墨松头也不回。
“切。这点小伤算什么?比起你北疆受的那些书,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那好啊,赶明儿你也让人一剑刺穿胸膛看看啥滋味。”赵墨松哼了一下,按下一个机关,后面那幅画着松树草堂的画从中分开,显露一个大房间来。
松庐的布置处处隐秘。外人进来如进迷宫。
“还不赶快进来给本王疗伤。”
“来了。”齐白林笑着起身。
“墨松,你内力耗损过多,一时半会难以恢复,明日去晋城还是我陪你去吧,万一遇到紧急情况我替你挡着,你切莫再动真气。”齐白林担心他的伤势。
“无妨,胡明会随我去。”赵墨松淡淡说道。
“不行。我不放心你。我暗中跟随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