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朱明成是锦衣卫镇抚使朱子石的独子,典型的虎父无犬子。他自幼年起,便在众人的夸赞中长大。入了锦衣卫之后,所办的差事从未出过大的差错。他借故来到公主府,纵然的确有和罗鹄凤确认他与宁国方面的合作的想法,但罗鹄凤的反应,着实有些超出了他的想象。不是他自负,就凭一个在宁国尚不入流的小官儿,能套路他?但他对罗鹄凤的为人,又多少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他不是信口雌黄之人。
“卖你消息那人,其实是个蛮人。”
“那又如何?这些年,他卖给臣的消息,没有一个假的。”
罗鹄凤心平气和,缓缓道,“朱佥事,你仔细回想一下,他给到你的所谓真消息,是不是总有意无意的在挑拨我安、宁两国之间的关系。”
朱明成一愣,“安、宁两国之间的关系,还用人挑拨?”
三国战乱后,两国不早就水火不容了吗?
罗鹄凤轻轻叹气,“三国战乱,也许正是被人挑拨,才发生的。”
朱明成原本以为罗鹄凤是个精明理智之人,这才有了这次的登门之举。谁知道,三两句话下来,他竟然开始觉得,这位公主比安国的另两位皇女还要不靠谱,这都开始胡说八道了。
罗鹄凤也知道朱明成必然不会轻易相信此话。
“事关皇家颜面,本宫不能将具体的事宜告诉你,但本宫可以负责任的说,三国战乱,我安国的确是受了蛮人的挑唆。宁国那边,宁九公主还未找到相关的证据,但可以确定,蛮子的确对宁国心怀不轨,她已在济城大开杀戒。”
朱明成再次一愣,与罗鹄凤确认道,“殿下刚才说,宁九公主?”
罗鹄凤点头肯定,“宁九公主并没有病亡,非但如此,她在飞快的好转。边市重建,便是她的提议。”
一道灵光在朱明成的心头一闪,他猛地站了起来,“臣抓到的这几人,莫非是当初宁九公主安插在我安国的?”
罗鹄凤不禁沉默。事到如今,谁都能猜到任紫琳之前在安国的那几年没闲着了。
“好手段啊。”朱明成冷笑,“竟是避开了我锦衣卫的耳目,成功将人安插下了。”
“只怕,并不只是这几个人。”
朱明成有些跃跃欲试,“殿下不介意臣追查此事吧?”
罗鹄凤摇头,“若是本宫的人,只怕还要劳烦朱佥事将人给本宫送来。”
这话,有点儿意味深长。
作为安皇座下的密探组织,不论是朱明成还是其父,朱子石,都不会轻易与哪位皇女有牵连。他们忠诚的对象,永远都只有安皇一人,所办之事,都是陛下亲自吩咐下来的重大且机密之事。朱明成登罗鹄凤的门,一来还的确是因为罗鹄凤在出使宁国的过程中,没少救下他锦衣卫的人;二来,虽然对那几个自称是罗鹄凤之人的人心存怀疑,他到底不敢莽撞行事。毕竟,罗鹄凤是安皇为数不多的皇女之一,而且,还是比较受宠的那一个。
即便是这样,朱明成也没想到,罗鹄凤敢如此理直气壮的如此要求他。不过,他不反感就是了。在他看来,上位者若是连这样的霸气都没有,是不配得到他的尊敬的。
不过,他若是轻易松口,岂不让人觉得他锦衣卫懦弱无能?
“殿下想要人也行,给臣一个能够说服臣的理由。”
“获得宁九公主的信任,”罗鹄凤坦然道,“朱佥事应该知道,国库因为边市的重建丰盈了多少。”
朱明成暗暗思忖,听罗鹄凤的意思,宁国那边如今竟是宁九公主在主事了。他竟是完全没有收到这方面的信息。
“国库最近几个月确实充实了不少,但宁九公主毕竟是宁国的公主,殿下如此谄媚,会不会不妥?”
谄媚吗?罗鹄凤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谄媚吗?本宫不过是和宁九公主精诚合作罢了。在蛮子意图坏我三国的事情上,宁国占尽了先机,并且早就已经开始了行动;边市那边,朱佥事应该也早派人前往了吧?陈瑞军顽固不化,还意图端起战胜国的架子施压宁国,宁九公主可给了他半分薄面?如今边市如何,不用我说,朱佥事也是知道的吧?”
对边市的情况,朱明成的确比任何人都知道的更加清楚。实话说,他也被宁国的底气震惊了。虽然边市定在了管城,但具体地点却是要由两国边城守正一起敲定的。安国这边,陈瑞军拒不肯让步,坚持固守只有半面的管城。宁国那边没有争执,却在短短几个月内,在管城外建起了长长的两条步行街。街上的地面、建筑均是砖石结构,看起来比旁边的管城还要坚固结实。步行街建成后,宁国的商人们便都承租了街上的店铺,一时买卖什么的都有。特别是,宁太女正君的父族博家率领宁国几家医药世家占据了步行街的一端,一边开起了医馆,一边主销各种药丸子兼收各种药材。
陈瑞军不死心,还想拦着安国的商队前往宁国人所建的步行街。不想宁国人倒是不介意来陈瑞军圈定的安国商人所在的地盘儿,只是,他们拿了采购的东西,还会所谓步行街上去。边市成立的这些日子里,安国这边最具代表性的就是罗鹄凤组织起来的商队了,每次都带着巨量的货物前往。有茶叶,有布匹,还有水鲜,宁国人竟然全吃下了,没有半分吃力之感。
现在,不但是安国的商队,许多其他的商队,也开始有意无意的路过管城了。听说,那步行街上,还有什么连锁客栈,干净舒服的很。
不得不说,边市这样的打开方式,让朱明成开了眼界。他开始有些认同罗鹄凤在出使宁国前所说的话语:宁国,只怕已经不是六年前他们所知道的那个宁国了。
“殿下是想说,这些都是宁九公主的手笔?”
罗鹄凤点头。
朱明成表示,他不是十分相信,“不瞒殿下,臣这些年一直没有放松过对宁国的监视,变化的确是年初忽然开始的。时间上虽与宁九公主回去的时间对的上,只是,臣不懂,宁九公主怎么会突然发力?还有,她那葬礼……”
总不能是宁国人特殊的爱好吧?
罗鹄凤微微垂了一下眼睑,轻轻哼笑了一声儿,“她的葬礼,是不被宁皇所容导致的。至于她为何忽然发力,依本宫看,大概是她终于意识到不管她如何退让,宁皇都不可能放心她,才索性放开了手脚吧。”
朱明成听的眼神一亮,“那,我安国是否可以利用……”
罗鹄凤没听朱明成说完,就摇了摇头,“朱佥事,你是不了解她的。她是有大格局之人,一个王位是困不住她的。如果你以为,她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在和宁太女打擂台,就未免太小看她了。”
朱明成不妨罗鹄凤对宁九公主的评价如此之高。
“与殿下合作之人,是九公主?”
罗鹄凤颔首。
朱明成又道,“合作归合作,九公主的手伸的那么长,可是有些不合适。臣以为,该给到九公主的警告,还是不要太客气的好。”
罗鹄凤笑了。要搁在以前,他才不会客气;谁让如今,她是他的人呢。
“朱佥事可知道,蛮子的事,本宫是如何知道的?”
朱明成不笨,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被罗鹄凤带回安国的宁十二皇子。凌贤君和尤淑君蛮子的身份,可从没有避讳过任何人。所谓蛮子,虽然在称呼上含有蔑视,但在三国中的待遇,其实已与普通百姓差不许多,所以,他们能够深入宫廷。罗鹄凤之前也说,三国战乱中的安国,是被挑唆参与的,那人只怕也与后宫有关……
只是,宁九公主才归去多久啊,她竟然就察觉到了这么重要的事?
罗鹄凤十分理解朱明成心里的半信半疑,毕竟,这事儿实在有些挑战他们对蛮人的认知。
“我国东南沿海,年年受海匪侵扰,百姓不得安居,真正的原因是有些海匪假装良民定居在我安国,甚至,他们其中的一些,从未隐瞒过身份。往日里,各地守正也没少抓所谓内奸,但我们谁都不曾想过,所谓内奸,不但在数量上,在假扮我安国百姓的时日上,都远超你我想象。”
海匪侵扰大陆有内奸的说法,早有人提出过。但他们大多数人都以为,安国连年剿匪,不可能有多少海匪能够绕过安国水军的视线,混在百姓的中间。朱明成就一直都是这样以为的。
“你我恐怕都没想到,许多海匪与蛮子竟是同出一脉的。很多蛮子,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潜入到我宁国。或许,那时,他们的实力还不足以做海匪,所以一直以来,他们都在通过各种方式聚敛我安国的财富,定期运往与海匪共同的母岛。直到,他们有了大船,有了武器,组织起了侵扰我安国的能力。”
朱明成狠狠皱起了眉头,“殿下如此说,可是有证据?”
“他们手上使得功夫同出一脉。本宫已经多次验证过了。”
朱明成有些憋气。他们,竟然被蛮子耍了那么久,那么深?
“殿下不担心这是宁九公主的陷阱?”
罗鹄凤轻声笑了,“担心过。但是,鄞城、松城,福城,都活捉了诸多海匪。”
以往,他们不知道,也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如今,几经验证,结果真的令人心塞。罗鹄凤的口吻平静,仿佛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朱明成却是气的差点儿摔了手里的茶杯。
竟然是蛮人!他觉得自己受不了这委屈!
“在这事儿上,殿下打算和宁九公主如何合作?”
要是合适,让一步也没什么。
罗鹄凤道,“这不单单是本宫与宁九公主之间的合作。朱佥事,蛮子既然能在安国和宁国同时行事,你猜,骜国能幸免吗?”
朱明成没忍住,打了一个寒颤。谁能想到,从未被三国中看在眼里的蛮子,竟然有如此的野心呢?
“您和宁九公主还联合了骜国?是骜皇吗?”
厉害了呀,我的殿下,您和宁九公主这是打算三国联合吗?这估计比当年的三国战乱还要轰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