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三国将要进行两军对垒攻防演习的消息,很快被信鸽带进宁京,落在二王府中的书案之上。彼时,二王正坐在案后翻看监察司从宁国各地报上来的消息。在他的左手边,坐着还未成年的瑞昱,姿态极为类似的也翻看着一摞公文。
极少有人知道,大大方方坐落在十字大街一侧的二王府,正是宁国监察司的所在。
“王伯,”瑞昱忽然出声儿。她站起来,走到二王的身前,将才送进来的一份情报放在他的面前,“才两日,京郊的监察司就射下来七只尤家的信鸽。从信鸽带回来的内容和飞来的方向看,应该是在边市的尤小米放过来的。尤小米用上了密语,无法从信鸽带来的纸条上提取什么有用的信息。而且,监察司无法保证已经将信鸽全部拦截。”
出事了!二王低头看了一眼放在眼前的情报,第一反应是凤城外出事了。可是,他才收到军演进展顺利的消息。而且,若真的出了大事,无论是任红彦的夜雨宫,还是任紫琳身边的影卫,都不会比区区一个尤小米慢。正思忖着,二王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抬头,他看到闻凯风和元王正联袂缓缓而来。
他不由站了起来,迎着两人走进书房。
“大哥,闻侧君,”他冲两人拱手施礼,“可是有什么消息要我知道?”
自从任红彦离京,二王轻易不离开二王府。都知道他是任红彦的左膀右臂,二王府又是监察司的所在,若真是发生什么大事儿,众人到二王府寻他是最为可能的。
闻凯风客气的冲二王回礼,“二王殿下,我收到猎网的消息,安京锦衣卫有异动,但最近安京和安皇宫中都平静无波。”
太女离京,负责梳理猎网信息的闻凯风,发现什么异动,都会来二王府告诉二王一声儿。旁人不知道锦衣卫已经投靠了安国的二公主罗鹄凤,猎网的人却是知道的。闻凯风担心锦衣卫的异动和凤城外有关,所以赶紧过来告知二王一声儿。
二王点头,转头又看元王。
元王道,“暗杀也传来消息,骜都的杨家在暗暗调动三大营,夜枭也几乎是倾巢出动,但活动范围似乎并不局限在骜都。”顿一下,他又补充,“骜都中,许多权臣、重臣都被拿下了大狱,执行者好像是禁军和夜枭。”
二王听的汗毛都快炸起来了。骜都三大营,就好比宁国设在宁京内外的羽林卫、巡防营和京畿大营一般,都是为了拱卫皇权和京师用的。杨家乃是季叔杨的父族,没有季叔杨的允准和虎符,他们绝不敢、也调动不了三大营。禁军和夜枭也联合行动,季叔杨这是想要做什么?安京锦衣卫的动静儿,与此可有关联?这两国都有异动,偏监察司的人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影卫也不见动静儿。
哦,或许影卫是有动静儿的,他不知道。只是,他敢打赌,若是事关国运,任紫琳势必会让他知道。
“我去见顾相。”
元王和闻凯风同时点头。两人并不是约好的,是在来二王府的路上碰上的。来之前,他们都感觉不太妙;见到对方,凤城外可能出了事的预感更加强烈了。这会儿听二王说去见顾相,他们是乐见其成的。三人监管着三国的动向,右相顾玉郎的全副精力都在朝堂。若是凤城外有什么消息,也可能会交由驿站报议事阁。
不想引起关注,元王和闻凯风都没有同时离开。只是,才过了一会儿,二王便带着顾玉郎返了回来。看着一身官服的顾玉郎,元王和闻凯风又同时猛地站起。
出事了!两人同时心想。
“顾相?”闻凯风脸都白了。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只是到底事关太女,他有些沉不住气。
“侧君莫慌,”顾玉郎看到闻凯风脸色变了,立刻出言安慰。直到走进书房内,他才有示意瑞昱,“事关重大,请瑞昱殿下戒严四周。”
瑞昱知道,这是看她小,不让她参与的意思。她也不含糊,立刻拱手离去。
“发生了什么事?”瑞昱走出去后,元王不由出声问。
顾玉郎从袖中掏出任红彦的亲笔信,“太女平安无事,但此事也的确事关国本。”
说是信,但任红彦乃是太女,她的信,其实说是谕旨更恰当些。这份谕旨,是七王的亲卫亲手交到顾玉郎的手里的。他一人三马,日夜兼程,片刻不息的赶来宁京。再见到顾玉郎,说完七王交代的话后,就昏了过去。
更可怕的是,不过是相差片刻,相同的信,他连收了七封。这是任红彦唯恐这些送信人路上出什么意外,一连差遣出了七拨人马。
先将信接在手里的,是二王。他先看了任红彦的信。任红彦的信,和她温婉的处事风格全不相同。她极为简洁的陈述了逍遥丸正是骜左相陈瑾用来控制老骜皇的“毒药”;说了陈瑾可能和凌、尤两家乃是同源同脉的同乡,互相之间早有勾结联络;说了她亲眼所见对逍遥丸上瘾后的人的表现;说了被三王召集来的一百二十七人的情况。
她以太女的身份,要求顾玉郎即刻将凌、尤两家下狱,这其中包括宫中的凌贤君、尤淑君和十六公主;召大理寺、刑部、御史大夫,三司会审两府与逍遥丸的关联及逍遥丸在宁国的传播概况;要求广发她的谕旨,即日起宁国上下各地开禁逍遥丸。她明言:凡在宁国内售卖逍遥丸者,凡在宁国内推广逍遥丸者,凡在宁国内吸食逍遥丸者,一律收监,待后续量刑处置。各府县有发现对逍遥丸上瘾的,均要捆绑示众,务必让宁国上下知道逍遥丸的危害。
“匹夫!竟敢如此坏我大宁根基!”二王气的牙根紧咬,头上青筋突突跳动。尤家、凌家,他早知有些不妥,却万没想到,他们竟有这样的胆子和密谋。
元王忍不住,伸手将他手上的信纸抢了过来。这些年,他身有残疾,不得不修身养性,脾气真是好了不少。饶是如此,他看完了信,也没忍住。
“好,好,真是好。”他握紧了手里的信纸,抬头看顾玉郎,“右相如何打算?”
顾玉郎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他看一眼也想知道信中内容,却不好直接从元王的手里抢的闻凯风,对着元王示意了一下,才说道,“七王让人传话,边市管城尤家的商铺里,确有逍遥丸在售卖;他到达管城后,机缘巧合之下,也曾收监过一个吸食过逍遥丸的人。那人所犯是偷窃罪,量刑并不重,后来见他在狱中犯了毒瘾,却让七王误以为他有羊癫,还曾让人将他送到医馆,让大夫为他医治。那人很快就好了,为他医治的大夫也没说什么。七王殿下收到太女殿下的手书后,让人悄悄探了那家医馆,果然,那医馆中也有逍遥丸在售。”
旁边,闻凯风接过元王递过来的任红彦的书信,已经快速看完了。抬头,他看到元王微微皱着眉头。
“大哥,可是有什么不妥?”
元王看看众人,轻声道,“你们大概不知道,最近母皇哪儿都不爱去,又重新宠爱起凌贤君来。”
二王眉心一跳,“这怎么可能?”
元王轻轻笑了一声儿,轻声道,“我也觉得此事中透着古怪。你们大概不知道,自从十二出质,凌贤君与以往可不一样了。不但总是和凌家联络,人也有些咄咄逼人起来。”
任红彦离宫,二王需要镇守监察司,元王很是自觉的隔三差五就往宫中陪陪后君,顺便也见见日见暴躁的宁皇。这期间,他撞见过几次凌贤君。他敏锐的察觉到,他身上的与世无争、娴静的气质不见了。他看到过他眉宇间闪现的戾气,见他将开水浇在随身的小厮身上,也撞见过他讥讽尤淑君。虽然那一次,元王觉得是尤淑君故意安排,让自己撞见的。不过,他并没有参与宁皇后宫争端的意思,倒是让尤淑君失望了。
因为宁皇在凤城事起时的表现,让很多人失望。在任红彦离京后,唯恐她碍事的二王和顾玉郎直接将她架空了。因此,这一阵子,宁皇都在后宫静养。笃定了宁皇掀不起什么大浪,这二人也就没有过多的关注宁皇,听到元王如此说,两人不由有些面面相觑。
不会这么巧吧?
“这么说,母皇可能中招了?”二王的口吻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幸灾乐祸。
要知道,不管是凌贤君,还是尤淑君,他都不赞同宁皇纳入后宫。这二人进宫的时候,三国战乱已然爆发。那时候的宁皇还耽于享乐,实在让二王不喜。他曾试图劝阻宁皇,却被她用这二人不过是她养来放松心情的“小猫小狗”给挡了回来。也不知宁皇被这所谓的“小猫小狗”反噬,会是怎样的心情。
听出二王口吻里的幸灾乐祸,元王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时候,你就别这副怪样子了。”
二王挑挑眉,“若是这样,恐怕凌、尤两家已有准备了。瑞昱才向我禀报,拦下了七只尤小米从管城放过来的信鸽,却还是不确定是否有遗漏。我猜,这会儿,至少尤家或者尤淑君已经知道太女那边儿的动静儿了。”
顾玉郎冷笑一声儿,问二王,“虎符可在王爷手中?”
为了这次军演,蓝雪将整个羽林卫都带走了。宁京内外的拱卫,就全赖留下的禁卫军和京畿大营。偏这次要动的人里面,有宁皇的后宫。宁皇或许不作为,但为人却极为护短。若是猜测成真,她恐怕更是要疯魔。禁卫军到底在她的眼皮底下,万一走露了消息,可就坏了大事了。如今之计,只能从京畿大营调两三支小队悄然入京了。
“在。”二王立刻明白了顾玉郎的打算。他这是要先将凌、尤两家下狱,“此事宜快不宜迟,最好入夜就行动。”
顾玉郎点了点头,又转头对闻凯风道,“宫里的动静儿,还要劳烦侧君多关注了。”
闻凯风拱手道,“右相大人放心,闻凯风责无旁贷。”说着,他又朝元王和二王拱了拱手,“大哥,二哥,我先回东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