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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一笑藏钩戏,低回舞雪轻(五)(中)

太宗文德传 凤定霄 2981 2024-07-11 19:38

  “成仇?”听到这句话,鲜于氏的嗓门儿便拉高了好几度调儿,高轩双眉,看着这个小甥女儿:“两个人,怎么就成仇了?”

  高氏也回忆着自己曾经见到过的那个少年:“不对呀……我曾在先前宫宴上,见过这位柴公子。为人稳重又不失爽利,豁达包容。与你哥哥的性儿极为相似。两个人只有交好的理,怎么就成了仇呢?”

  长孙慈叹了口气,摇一摇头看着高氏:“母亲,别人说哥哥性儿豁达包容便罢了。您难道还不知道那都是他装出来的嘛!也不想一想,为了当年家里一点旧事,他记恨了大娘那般久,甚至不惜与大娘分宗。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是个包容的?”

  “对,这话儿观音婢说得对。辅机这孩子平日里看着不与旁人记仇,那是因为他身边的人是咱们。换了别个,他却未必是个心宽的——不过,我看那柴绍出身清贵,性子也是耿直的,并不是什么会难为人的人物。怎么就会两人结仇了?”

  长孙慈看了一眼母亲,摇一摇头:“还不是因为我那大哥……”

  听到这句话,高氏立刻变了脸,沉默不言。

  见到高氏这样子,鲜于氏反而不知该说什么是了——高家那摊子事儿……

  她摇一摇头:“这么说来,又是你那混帐大哥想提起将你嫁与汉王*之事了?”(注:此处的汉王,即杨广同母五弟杨谅。)

  “舅母也不必如此气愤。他也只是想着要替长孙一门谋个好前程而已。”长孙慈劝道。

  高氏面露凄然之色,摇一摇头:“是我害了你们……当年若是母亲……”

  “母亲万不可再提什么不该嫁父亲的话儿!”

  长孙慈见高氏又要提起旧日伤心事,便正色道:“虽然外公将母亲嫁入长孙府,是有他自己的打算。可说到底,父亲对母亲百般偏宠疼爱。而且若非母亲嫁与父亲,又哪里来的阿慈与兄长?

  母亲,无论父亲当年是怎么将您迎娶入门的,他对您,都是万般爱宠。您对他,也是情深意重。此刻若再提当年之事言称悔意,父亲若泉下有知,岂非大为伤心?

  再者当年失鞋之事本是天意。女儿虽也伤心大哥借此要胁咱们,却也知道一切都是巧合。而且舅舅一力相助,将此事抹过。

  母亲何必再难过?”

  高氏不再言语——没错,她对自己当年被迫嫁入长孙府中一事,一直耿耿于怀。

  当时,她年方及笄又是皇室后裔,容貌出众,才情双绝,正是五姓望族中最难求的好女儿。而长孙晟却已过而立之年,家中尚有一位侍妾安氏,是已故夫人叱干氏的随嫁丫头。

  虽然安氏出身不华,但容貌姣美,更胜高氏一分,所以内外都羡长孙晟娇妾如斯必是恩爱非常……所以在所有人看来,两人是根本不会也不该有交集的。

  事情的起因,还是高氏的父亲、长孙兄妹的外祖父高劢。他为长孙晟所下重聘,竟将自己许配与长孙晟做了续弦。

  这样的婚事,让她几乎无法在长孙一族中抬起头来。也怨恨父亲,甚至一度怨恨迎娶自己的丈夫长孙晟。

  婚后,高氏才得知真相:原来长孙晟早已对自己属意已久,只是自觉年长太多,配不得青春年少的高氏。又兼之沙场征战长年在外,自知给不了她幸福。所以便从不曾妄想。

  不过当长孙晟偶然得知,高氏之父高劢贪图某个不肖子弟的彩礼,竟要将大好女儿嫁人为妾时,果断出手,重聘高媒迎娶高氏入门为续——既然她注定不得幸福,那便让他给她幸福。

  但,那又如何?在外人眼中,高氏还是因为父亲挂上了一个爱财的名头。

  哪怕娶她入门之后,长孙晟便专宠她一人,其他侧室至死都未曾留歇一次……也一样无法让她在长孙一族中抬起头来。

  何况,他的这份爱宠,他对她的允诺,还害了她母子三人——那个自她进门后便再不得一丝一毫夫君垂爱的安氏,为了这份长孙晟的专宠,将她母子恨之入骨。在长孙府中时,她便笼络了嫡出二子,给她们母子带来了各种折磨,甚至三番五次,欲除去她们母子。

  母子三人,在长孙府中活得战战兢兢。高氏到现在都记得,孩子们最喜欢的时刻,便是长孙晟回来的时刻——不光是因为想念父亲,更是因为当父亲回到府中时,就是她们母子三人可以放心安歇之时。

  只是,长孙晟身为大隋重将,又怎么可能日日守在家中?所以她们母子的日子,总是苦九甜一。长孙无忌甚至还常常与人玩笑,道自己父亲回家之日,便是他新年之时。

  这些都无妨。真的,都本无妨。

  但她不能忍的是,当他重病将逝,她求他顾怜她母子三人,预先给她们母子指个去处时,他竟许下诺言,称若他故去,长孙一门家业便传于长孙无忌。

  这却是害苦了她们母子!

  别的不提,那早入门却无名无份的大娘安氏,便头一个容不得的!若是他一朝身故之后,一双孩儿尚年幼,又怎么能拿得住这份产业?!

  高氏劝过长孙晟,甚至下跪求过他。可他不信,他总觉得是自己这位心爱的妻子过虑……

  或者说,长孙晟当时已没有时间去信了,去定下她们母子三人的归处——定下这主意的时候,他已沉疴入体,回天乏术。

  所以当他去后,自己母子便被嫡庶几子联手,开了宗祠,屡数诸罪,赶出家门!

  ……高氏至今都记得,那一夜大雨滂沱,她带着两个孩子在雨中绝望地深一步,浅一步,走在泥泞不堪的路上。

  她四处回顾着,仓惶地乞求着能够给两个孩子寻到一处躲雨避风的屋檐……

  可她寻不到。

  不但寻不到,甚至还让长孙慈丢失了一只绣鞋——那场雨实在太大,路面也太过泥泞。两个孩子踩在泥中,几次三番地趴倒在地。

  双脚被冻得麻木无感的长孙慈,也不知道鞋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而更让她想不到的是,长孙慈那个平素看来稳重厚道的庶长兄长孙行布,竟不知怎么得了这只女儿丢失的绣鞋。

  他将绣鞋做为信物交给杨谅,对外宣称女儿长孙慈早与杨谅定了亲,不日便要入王府为侧妃,逼她将女儿贡献出来,成为他长孙行布升官进爵的垫脚石!

  她怎么能忍!

  好在,后来哥哥高士廉及时出现,接走她们母子三人,寻机上表给杨广,痛斥长孙行布欺凌幼妹,给了向来不喜杨谅的杨广,一个训斥杨谅的由头,也彻底断了长孙行布将妹妹做为贡献的机会。

  否则只怕自己母子三人如今仍深陷苦海之中……

  回望过去,说到底都是长孙晟自负所致。所以高氏对自己的丈夫实在是爱恨交迭,不知该如何处置自己这份心思。

  甚至这一年来,又因着女儿与儿子屡受折难,而对丈夫生出许多怨念。

  可说到底……

  他是孩子们的父亲,也是疼了她这许多年的良人……

  她又怎么会舍得真的将他视为仇人?

  心思越发纷乱,于当下之事无益。于是高氏便摇摇头,抛去这些思绪,直道:“看来,这位柴公子是与你那长兄交情甚好了。”

  “这倒也不是。”

  长孙慈摇一摇头:“当时的事,女儿也是听文翰说的。

  那位柴公子,跟他父亲是一样的性儿,从来不与各家公子们交好,自然也不会与大哥有交往。那一日,他也算是无意被裹挟进了哥哥与大哥的争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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