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理清(3000)
老夫人脸面挂不住,声音不禁提高道:“你媳妇做错了事,我不过说她几句,你就护着!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祖母?!”
李氏忙起身给老夫人顺气:“娘,砚深的脾气您还不知道,他这是心疼他夫人呢。”转头给卫焘和周岚使了个眼色,“一回来就气你们祖母,还不知错?”
周岚起身向老夫人行了一礼:“祖母,这事我做的确实有不对之处,以后还望祖母能多多指点我。”
卫焘这回没有说话。
老夫人深知指望卫焘能向她低头,她死了恐怕都看不见。烦躁的挥手:“我累了,都回去吧。”
从老夫人房里一出来,郑氏就走了。卫仲书也没什么话跟这个侄子说,实在是他在侄子跟前也摆不出长辈的款儿,应酬两句就说铺子里有事儿要去看看,然后就走了。
李氏与周岚并肩走在卫焘身后,她道:“那事儿实在是把老夫人吓的够呛,她年纪大了,一时转不过弯儿来,你以后还是多费心顺着老夫人一些。”
周岚颔首:“多谢三婶,我会的。”
李氏抿嘴一笑:“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顿了顿,“这府里的事情,我想我应该提点你一二,免得你刚回来就两眼一抹黑。”
周岚走的时候若没有带着慧萍,有慧萍在,这府里的事情慧萍定然知之甚详。李氏这算是雪中送炭了。
“多谢三婶,我突然离开数日,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这话可不敢乱说,没看刚刚卫焘还因为这事顶撞老夫人呢嘛,她可不敢挑这个理,于是接话道:“有什么,都是一家人。”
说话间回到住处,卫焘去了书房,周岚与李氏坐在榻上,看着春兰慧萍轻手轻脚的进进出出,忙活着将带回来的箱子打开收拾,把里面物件一一归置。
周岚给李氏倒了一杯茶,就听李氏说道:“自从那事过后,孙氏就疯了,现在都认不得人了,只要看见人就是又打又骂。家丑不可外扬,之后孙氏就被关了起来,只命人按时送饭菜进去。”
“卫申是不行了,卫灵也毁了容,二房只这一儿一女,如今各个都不顶用了,于是前儿个,我听老夫人的意思要给二房娶个继室回来。”
“继室?”周岚有些惊讶,“二婶不是没……”
李氏点了下头:“二房怎么也不能有个疯妇在后宅,后宅也确实需要有人管事。更何况,二房留任京中,以后日常往来,孙氏是铁定靠不上的。依着二房的意思是先与孙家私下里说好,将孙氏偷偷送回孙家,表面上就说是病逝,将丧事办了再迎继室。”
周岚抿了一口茶,抬头看向李氏:“是孙家不要人?”
李氏叹了口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他们将孙氏疯了这事摆上台面,与卫家计较,他们也没这个胆子。可要把这个疯子接回去,他们又是万分的不愿意。最后……最后就将人交给卫家处置了。”李氏说着凑近周岚,声音压地低低的,“最后二房给了孙家十万两银子作为补偿。”
“若留在卫家后宅里关着,也总会被人知道,那就只能送去家庙了。”周岚神色淡淡,没有像李氏一般唏嘘不已。
李氏好一会儿没出声,最后才又重重叹了一口气:“二房也是像你这么说的,说是把人送去家庙。可老夫人不干,老夫人觉得这事儿要做就做的干净了,留下尾巴,就总会担心有暴露的那一天,一个表面上已经病逝的人,突然出现在家庙里还是个疯子,这中间的联系就可以让别人大做文,传出去对二房仕途不好。所以,就只能做的一干二净。”
周岚闻言不得不佩服老夫人,初见时的和蔼可亲,后来的冷漠疏远,再对卫焘的忌惮,让她在听见李氏所说的事情时,一瞬间有些难以置信,过后想想,人老成精,更何况是卫家的老夫人呢。
“现在二房跟老夫人拗着,我看迎继室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儿。”李氏话里带了一丝不屑。
周岚想起卫灵:“之后我还没见过她,她脸上的伤当真那么严重?”
刚才还侃侃而谈的李氏突然神色有些意味深长:“当时整张脸都烫成了筛子,就没一块儿好的地方,看着极为吓人。大夫也说,卫灵年纪也不小了,就算时日再长,脸上也会留下一点痕迹。”
周岚想到卫焘给她的一些效用比较好的药膏,李氏却摇了摇头:“本可以治的,就算剩下一两个坑坑点点,作为卫家的二房嫡女也是不愁嫁的。可是……”
“可是卫灵的脸被卫申给彻底毁了……”
周岚难掩惊讶:“卫申?那不是他的亲妹妹吗?怎会?”
李氏见周岚提起卫申没有什么太大的抵触,顿时就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数落起卫申来,她“呸”了一声:“这个狼心狗肺的狼崽子!他受伤之后,卫灵去看他,他却将烧着了的帕子扔在卫灵的脸上!”
李氏说到这里,用手捂着胸口,显然还心有余悸。
“他伤了卫灵,还质问孙氏,若他一个儿子不好使,那再加一个女儿,他的爹娘这回能不能给他讨回公道。”
“真是疯了!”周岚难掩震惊。从卫申多次向她下手,事后的一举一动和说过的话,分明都是冲着卫焘出去的,他嫉妒卫焘拥有的一切。可他同时又忌惮卫焘,所以只好朝她下手,最后丢了一条手臂,竟是亲手毁了自己亲妹妹,也要逼着二房与大房势不两立。
“你不知道,这些天我看见卫申,就觉得心里瘆得慌,偏偏他却一脸风轻云淡跟个没事人一样。你既然回来了,以后见了就当没看见,尽量躲着他些。”李氏这都是真心话,这几房的妯娌她相处下来,都没有合心的,却唯独能跟这侄媳妇说到一块去。换做大房二房四房任何一个,她都不会说这些。
周岚点头,口中道:“只怕是我想躲,对方却不会让我躲了去。”
李氏被周岚说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周岚将凉了的茶倒进一旁的白玉碗里,又重新倒了一杯茶放到李氏面前:“三婶,他残害亲妹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又怎么会改过自新。二房表面上事情已经揭过,再无不妥。可这创口留了下来,结成了疤,不是说过去就能过去的。”
李氏顿时有些坐立难安,一会儿想起卫申那小畜生做的事儿,一会儿想起如今时日无多的孙氏,一会儿想起留在上京的卫秉涧。卫秉涧如今看着跟以前没什么不同,说说笑笑的还是那个左右逢源的二老爷。
她想起自家那个回来跟她说过,他这些时日面对二哥总是十万个小心,不敢像从前一样与他说笑。李氏越想身上越冷,一个人经了那么多事儿,怎么可能还跟从前一样。怕只怕,人前笑面虎,人后冷面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朝你心口捅一刀子。
周岚把手放在李氏手上,引得李氏浑身哆嗦了一下,只见她脸色煞白,额头眼看着冒出了一层汗。
周岚能猜到李氏在怕什么。若卫秉涧存了别的心思,有朝一日刀锋定会冲着大房还有卫焘和她砍来,而与卫焘和她走得近的三房到时也怕是难以置身事外。
“三婶不用担心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周岚神情平稳,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柔和,比李氏这个长辈还要沉稳,“我公公还领着大将军的职,我夫君也有圣上的偏爱,大房圣眷正浓,就算二叔想要做什么,也得一步一步来,等到二叔有能力反击的时候,那都是以后得事了。”
李氏心渐渐平稳落地,是啊,就说卫茂承和卫焘两父子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就不是任何一位能比得了的。卫秉涧要想扳倒大房可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这期间他有个任何不好的苗头,大房父子都能捏死他像是捏死蚂蚁一样。李氏吐出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声音还有些发虚:“你说的对,刚刚真是自己差点儿把自己给吓死。”
等李氏从周岚那里出来,风一吹来,她这才感觉到她后背都被汗湿透了。
婢女见李氏脸色不好,也有些担心:“夫人,婢子觉得以后还是疏远一些大房的人好。这后头虎视眈眈的,就怕一个不注意就被咬上一口。大房人被咬一口也不过是痛上两天,要是咱们被波及了,那可不是痛上两天的事儿了。”
李氏双手捏着帕子,心里有些松动,可也不过是一瞬:“你懂什么?!都说商人逐利,可当了商人不逐利那不是与傻子无异?经商说到底,莫过于赚钱和赔钱,谈生意都讲究一个‘信义’二字,才可长久。这事不是谈生意,但跟谈生意也差不多,摇摆不定那只会两头都落不得好,倒不如赌一把。”
“可是夫人,这一个不好可容易帆船要人命啊。”
李氏“哼”了一声:“若有一天,我倾家荡产,我还不如死了呢。”
婢女实在想不明白李氏怎么又说出这种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