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夫人不同意，这家一定会分，她又不想……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沉默不言。

　　卫焘更是个不顾后果，不顾他人意愿的性子，自说道：“如此，就这么定了。”说罢起身，看向老妇人，“孙子这就回去命人收拾东西，今天晚上就会过来。”

　　既然如此，卫茂承跟晏氏留了下来，顺便命人将他们的院落收拾出来，好让卫焘两人住下。

　　周岚同卫焘出来，心里还想着刚刚的事情。难道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她要管家了？

　　不知何时卫焘停了下来，周岚险些撞到了卫焘后背，堪堪停住，仰头看着他。

　　卫焘双眼明亮逼人，目光灼灼，眼底盘亘着得逞的恶意。

　　“以后可别给我丢人。”他说了这么一句。

　　周岚不满，这事他突然定下来，现在又怕她管不好家，哪有这个道理？

　　“你如此做，祖母定不会开心。”

　　卫焘嗤了一声，转身继续向外面走：“爷何时在乎别人开心不开心。”

　　……

　　周岚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行走间腰上轻摆的玉坠：“二叔年后还会离京吗？”

　　自古官员外放，官职自降三级，便有宁肯京中九品官，不去外放六品官一说。除了年轻刚刚走马上任的官员指着外放增加仕途上的一笔浓墨重彩，图日后回京得个好差事外，京官的老油子是不屑这份经历的。

　　卫秉涧自然也不会想要外放。他在京中为官，有卫茂承这个长兄，再有卫家与皇帝的情分，若留在京中更能如鱼得水。

　　卫秉涧夫妇离开，对于主持中馈的周岚来说，自然会轻松了一些。

　　卫焘闻言：“他不会想去的。再者，我也不会让他去的。”

　　周岚不解，却听卫焘接着说道：“人，当然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好拿捏。”

　　这么说，卫焘是不想轻易放过卫秉涧了。她突然心情有些复杂，卫秉涧是他二叔，他这么做，很难让她将这件事当成与她无关。可让她劝卫焘，她又觉得她与卫焘的关系不是一两句能说清的。若是卫焘说她多管闲事自作多情，她岂不是将自己放在了一个最尴尬的位置。

　　于是稀里糊涂的，卫焘跟周岚的东西连夜被送进了卫氏主家，送走卫茂承跟晏氏，周岚便坐在窗边的矮榻上，微微有些出神。

　　屋中慧满正将一些日常用的收拢归纳，忙活的热火朝天。慧萍还没有回来，麦香跟着周珥，宝儿玉儿也不方便进来，于是只有慧满一个人忙活这些。她素来大大咧咧，大手大脚的，收拾起东西来也是噼里啪啦。

　　“小姐，”麦香走了进来。

　　周岚回了神，看向她。麦香道：“小公子已经按照您说的，先歇下了，明日再来看您。”

　　周岚点了下头：“我这里没事，你回去好好照顾玚儿。”

　　麦香依言走了出去，刚到外面就看见踏着月色走来的卫焘，不禁打了个哆嗦，赶紧闪到一边低眉顺眼的见礼。

　　卫焘看也没看她从她面前走过。

　　宝儿见麦香那胆小的模样皱了皱眉，低声让她回去。

　　见卫焘回来，慧满便将手边的活赶紧弄好，然后乖顺的站在一边。

　　卫焘将大氅脱下，又去里间换了一身衣服才走了出来，看向坐在窗边的周岚，怔了一下，随即走了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慧满心里琢磨了一下：“公子可用饭了？”

　　卫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吩咐厨房简单弄些吃的来。”

　　慧满闻言松了一口气，“是”。以前这些事儿可都是慧萍做的，她顶多是打打下手，冷不丁就剩她自己，生怕惹了公子不高兴。

　　自打卫焘进来，这有些宽敞的屋子不知怎的有些逼仄起来。

　　“夫君以后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卫焘抿了一口茶，神色淡淡，说完之后抬眼看了一眼周岚，见她眉眼低垂，神色柔和，便道，“明天三房四房会过来将账簿还有府里一应事宜交给你，你若想管，尽数接下便是。不想，便将一些事放给三房。”

　　“至于二房的事，正常待之。”

　　卫焘心里既然有权衡，周岚自然应下。只是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这言语官司定然不会少了去。

　　…

　　蔡乐挥挥手，小太监便退了下去。

　　皇帝拿起一个折子扫了两眼，笑了一声，随即将折子合上扔去一边，接着又拿起一个折子，看了一眼，又扔了过去，如此看了五六个折子。

　　皇帝拿起蔡乐刚倒的一杯茶喝了一口，然后重重放下：“朕的这些臣子可真是没别的事情做了。”

　　蔡乐闻言笑笑：“如今天下承平，百姓安居乐业，要不是皇上您治理有方，大人们哪能这么轻松。”

　　皇帝绷着的脸一松，笑骂了一声：“你倒是会说好听的。照你这么说，他们倒是应该谢谢卫焘，给他们找了事情做。”

　　卫焘废了卫申一臂的事情，到底是没能瞒住，那些平日里就看卫焘不顺眼的大臣们岂会放过这个机会，刚刚皇帝看的那些折子，都是骂卫茂承教子无方，卫焘残害手足目无王法，请求皇帝降罪卫家父子的。

　　蔡乐想了想，才开口说道：“这些年，卫公子确实张扬了一些。这总让大人们上折子怨声载道，皇上您不如略施小惩，您也能清净清净不是？”

　　皇帝嗤笑一声，卫焘张扬？他何止是张扬。

　　“卫家忠君爱国，朕怎能寒了忠臣良将的心呢？”

　　蔡乐心打了一个突，一时拿不准，这话他没敢接，只静静地听着。

　　…

　　“这登高必跌重，盛极则必衰，要我说，你还是收收你的性子，总这么下去，我看你真是要到下面去当阎王爷了。”风海自然也知道卫焘近来那档子事儿了，连他爹知道这件事之后都骂卫焘废人手臂手段阴狠，拐带着让他离卫焘远一些，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要不跟我们说说，你是因为什么废了卫申那小子的一只胳膊？”风海一脸好奇，这卫申得是做了什么，能惹得阎王爷大动肝火，不顾家里几个老的生生把人废了。

　　卫焘随手一扔，手里的箭矢投进远处的瓷瓶里，发出一声脆响，“你的事情有着落了？”

　　说起这个，风海来了劲头：“有了，工部右侍郎，顶了苏敬之的位子。”

　　苏敬之突然身染重病不治，一下子工部侍郎这个位子空了下来，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位子，经过几番打点，最后他便顶了上去。如此，他留任上京，年后也不用回去了。虽是按照品级不如外放官职高，但好歹也是京官不是？

　　阮南飞闻言看了一眼卫焘，风海刚回来不久，还不知道这苏敬之的死多少与卫焘有些关系。

　　风海的事情定下来了，心情不错，便要约请卫焘和阮南飞后日相聚聚丰楼。

　　“改日吧，我妹妹要出嫁，这几日都会很忙。”阮南飞如是道。

　　风海一拍脑门：“瞧我，竟把这事儿给忘了，反正也留任上京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相聚。”

　　…

　　此时卫府周岚的房中气氛有些凝滞。

　　郑氏板着脸，心头上的火是越烧越旺，本就是长辈，以后都要被晚辈管着，脸色怎么能好看。她本以为李氏跟她如今一条船上，可没想到，周岚竟然说让李氏跟着管钱，如何能忍得！

　　李氏也没想到周岚会来这么一出，以前大房不愿意管，二房不在，这掌管府中中馈就落在了她的头上。突然要交出去，她心里也不是滋味，昨儿一整晚卫仲书都在劝她日后千万别存着给卫焘夫妻小鞋穿的心思，别落个跟二房一样的下场。一想到卫申，李氏心里那点儿不自在就压了下去，这不一早，她就拿着账簿过来了。

　　现在说什么，还让她管钱，这…还有这等好事儿？李氏瞥了一眼脸色铁青郑氏，拿着帕子扫了扫鼻子：“这不好吧？”

　　周岚笑了笑：“三婶精通经商，这银钱一事交给三婶再合适不过。三婶以后若有闲暇，还望三婶能多多教教我。”

　　李氏是个聪明人，立即接道：“都是一家人，见外了不是？这样吧，以后每月的账簿我归拢好后便交由你过目，”周岚要说话，李氏打断她，“就这么定了。”

　　周岚笑着点头：“以后便劳烦三婶了。”

　　周岚李氏相谈甚欢，唯独郑氏冷脸离开，李氏看在眼里，自然越发高兴，虽然这管家之权给了别人，可跟郑氏孙氏相比，她还不是稳稳压了她们两个一头。士农工商，商人怎么了？如今还不是得在我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