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孙氏还有卫申卫灵几个月小辈不在，其他人已然来齐了。此时坐在屋中，各个相对无言。

　　老夫人躺在帐子里，胸膛起起伏伏，嗓子也呼啦啦的响。

　　大夫收回手，定了定，然后说道：“老夫人这是老人病，年纪大了与年轻人相比身子骨自然要差着，又肝虚阳亢，一下子急火攻心就遭了病，一会儿我开几服药，日日定时服下去，月余能好转一些，只是这期间不能再因事烦扰，不然这药的药效定大打折扣。”

　　卫茂承点头应下：“有劳。”

　　大夫惶恐拱手：“老夫惶恐。”

　　德忠看了眼大夫：“您跟我来。”

　　“是。”

　　晏氏作为长媳自然留在跟前，她声音轻柔：“母亲可也听到了？您不能生气，要好好养着身子。”

　　郑氏闻言在一旁撇撇嘴，老夫人这气打哪儿来的？还不是她大房一家子闹分家闹的。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看着面无表情的卫茂承，只觉得心一剜一剜的疼：“你当真要分家出去？”

　　卫茂承站在榻前，闻言神色有些松动：“娘，以前虽未将分家言明，可实际上也如分家一般各自住着，与如今无甚区别。”

　　“这怎么能一样！”

　　晏氏看老夫人脸色涨红，又是一阵好声安慰。

　　郑氏怕老夫人将卫茂承夫妇说动，便道：“母亲，大哥说的在理，以前咱不是也这么过的……现……”

　　“你住口！”没等郑氏说完，老夫人挣扎着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她，“你知道什么！你一个妇道人家眼皮子浅，这事儿还轮不到你说！”

　　郑氏突然被撂了面子，脸色一白，眼睛也红了，看看卫焘夫妇，恨不得离开这里，可想着若大房分出去了，二房过不久就会赴任，三房那一身铜臭的商人处事，定不能管好家，这管家一事自然会落在她的头上。想想四房一直被其他几房压着，多年仰人鼻息，银钱上多有掣肘，若她能管家，自然吃穿上松快不少。为此在小辈面前被落了面子，她也选择忍了。

　　“砚深……”老夫人被晏氏扶着坐了起来，看向卫焘苦苦出声。

　　卫焘则一动不动，全然当做没听到。

　　老夫人没办法，又看向周岚，喉头又是一哽，虽然周岚受了委屈，可这事儿里也有她在，再想想孙子的手，这到了嘴边儿的话，滚了一滚，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看向自己的大儿子。

　　周岚将老夫人这一眉眼官司看在眼里，心中倒是没有太大波动，她确实是外人，老夫人偏心自己的孙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她也不需要老夫人的看重。

　　孙氏从卫申出事，精神头就差了，日日苦熬，整日除了哭就是大骂。卫秉涧听着头疼，也怕今天孙氏过来吵，便让人将她看了起来，只自己过来了。他心中也有怨气，又听了自己娘苦苦哀求自己大哥不要分家，更是差点将手里的杯子捏碎。

　　“娘，大哥一家子心意已决，说再多亦无用，不如就照话办吧。”

　　老夫人一听，涕泪横流，闹到这一步，家不成家，兄弟相残，她怎能不悲。

　　从来了这儿就没有开口的卫焘突然一动，周岚就坐在他身旁，因此瞬间就感觉到了。

　　卫焘一手放在桌上，手中把玩着一个空茶杯：“既然祖母不愿意，那家就不分了。”

　　众人一下子都看了过来，卫茂承跟晏氏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晏氏怕周岚委屈，便出声阻止：“焘儿。”

　　老夫人一下子止住了哭声，定定的看着卫焘，连连点头，哽咽道：“好孙儿，祖母的好孙儿。”

　　卫秉涧脸色瞬间阴沉，郑氏到手的鸭子飞了，也有些挂不住脸。

　　“祖母，我还没说完呢。”

　　“你说你说。”

　　卫焘勾唇浅笑，迎着众人的目光：“我爹说的对，以前没有言明，可跟分家也差不多。可要说不分家，我爹娘又是个自在性子，自家里的事情都很少管，如今管这一大家子自然也是不愿意的。”

　　老夫人心又悬了起来，不懂卫焘这话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分家还是不分家，一时分辨不出来。

　　“既然我爹娘想分家，那就由着他们二老。”

　　“砚深！”老夫人闻言又要哭出来。

　　卫焘接着道：“所以以后我跟妻子搬过来住。”

　　老夫人愣住。

　　周岚也惊讶不已，不知道卫焘这是想干什么。

　　卫茂承管不了这个儿子，他心知肚明，知道现在要是拧着卫焘，不过是让自己下不来台，倒不如不说话，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卫仲书闻言琢磨了两息，他妻子经商，他这几年也得了门道，夫妻二人都一个鼻孔出气，都爱身外物，所以卫仲书历练的跟谁都是一副笑脸，说话也带着几分轻松写意：“这是全了大哥大嫂，也全了娘您啊。”

　　老夫人经过这么一点拨也回过味来。

　　郑氏心里正气着呢，没反应过来：“那这到底是分家了还是没分家了？”

　　李氏可听明白了，不顾郑氏的臭脸，给老夫人解释道：“当然没分了。只不过大哥大嫂爱过闲云野鹤的日子，砚深有孝心，想要过来同住，自是代替大哥大嫂为您尽孝了。这么一想啊，可真是谁都满意。”

　　她不满意！郑氏气的肝儿肝颤，又想起了管家之事，虽然卫焘夫妇过来了，那管家之权，是不是也能到她手上了？

　　老夫人顿时开怀了不少，卫焘在，可不就是没分家么。

　　“还有一事。”

　　卫焘将空的茶杯推到周岚跟前，周岚垂眸敛目，给卫焘倒了一杯茶，又放到他面前。

　　茶水滚烫，卫焘没有拿起来喝，继续刚刚的话：“既然没有分家，这管家之权，自然还是落到了大房头上。可我娘不爱这些，当儿子的自然要为母分忧。如今我跟妻子回来，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置身度外，所以便接了这管家之权。”

　　周岚看了看放在腿上自己的指尖。

　　“这……”郑氏差点站起来。

　　卫秉涧沉声道：“这家里人口众多，侄媳妇过门没多久，年纪还小，处理这些事情总会有失偏颇。你向来为所欲为，这事儿不能再纵容你胡来。娘，您说呢？”

　　老夫人自然也是不愿意的。卫秉涧说的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周岚跟二房的事儿。卫申已经是废人了，更不可能再随着老二赴任，她也不忍看孙儿出去受苦，如此只想留着孙儿在家里，照顾他一辈子吃穿不愁。可要是周岚管家成了当家主母，再加上二人的龃龉……她年纪大了，还有几年活头？倒时她与丈夫撒手而去，周岚指不定会不会给卫申眼色看，届时，她如何能瞑目？！

　　晏氏听了卫焘的话，周岚会受委屈的担忧也就消散了不少。而卫茂承见卫焘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更不会再出声反对。况且他儿子说的没错，他自己是长子，儿子也是长子嫡孙，这管家之权没道理要放在别人手上，要是放，也得是他们父子送去别人手上。

　　这一点，卫茂承深以为然。所以说父子，他跟卫焘同样的独断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