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本来就不会有百姓经过，再加上天刚亮，哪怕有这么多大臣赶路，街上也很是安静。刚刚周岚说的话他们这些人可都是听的一清二楚，晚到的只听见只言片语的，在到了坤及门下了马车之后，从别人口中也打听到了全貌。

　　低低的议论声响起。

　　有人冷笑：“这周祭酒饱读诗书，天下文人学子之首，却养出来一个伶牙俐齿不知身份就妄议朝政的女儿，当真声名尽毁。”

　　太子虽然做错了事，皇上也有废太子之意，可眼下废太子的旨意还没有下来，这不到最后一刻，他们可不敢轻易出声，就像周祭酒，虽说夜半进宫到现在都没有出来，明眼人都知道想必是受了太子的连累，可皇上对周祭酒如何处置，不也没有消息传出来？所以他们之中谁再不满夸夸其谈的周岚，也不敢轻易搭腔。

　　再者，李孚之前对朝中李昇党羽打压过甚，侥幸留存下来的大臣早就人人自危，日日胆战心惊。如今风水轮流转，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再加上记着李昇的嘱咐，他们互相递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人说道：“也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处置太子殿下。”

　　另一人闻言接道：“依我看……”

　　话没说完，果然就已经招来了许多目光。他装作没有看到投射过来的目光，接着说道：“皇上并不会对太子殿下如何。”

　　“哦？此话怎讲？”

　　“你想啊，从太子殿下出生之后，皇上便格外看重太子殿下，对待太子殿下也都是偏爱居多，皇上与太子殿下相处，更像普通父子一般，其他皇子对皇上可都保持着君臣之礼。况，太子殿下不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举动？”

　　“那依你所说，一会儿早朝……”

　　那人点了下头：“要是与皇上唱反调，不光是惹了皇上不高兴，也是得罪了太子殿下。”

　　周围的其他人听后也都是若有所思。

　　最后一辆马车停下，宣平侯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对向他行礼的大臣，颔首示意。

　　只见宣平侯来到风文韬附近：“风大人以为呢？”

　　风文韬怎么也没想到宣平侯好好地突然问他这个，显而易见的皱起了眉毛，他行了一礼：“下官见过侯爷。”

　　宣平侯眯眼笑着，显然等着风文韬的回答。

　　其他人也都看着风文韬，他们不少人可都看见了、听见了周祭酒的女儿跟他说了不少的话，连为官之道的警示之言都论及了。

　　风文韬身姿笔挺，沉声道：“绳直而枉木斫，准夷而高科削，权衡县而重益轻，斗石设而多益少。故以法治国，举措而已矣。”

　　“法不阿贵，绳不挠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辞，勇者弗敢争。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故矫上之失，诘下之邪，治乱决缪，绌羡齐非，一民之轨，莫如法。”

　　大臣之中不乏有崇敬风文韬之人，闻言立刻浑身一震，纷纷向风文韬拱手行礼。

　　这话一说，在场诸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李昇的党羽闻言，有人明知故问：“风大人这是要向圣上谏言废太子一事了？”

　　风文韬却是看也没看他，那人自讨没趣，碰了一鼻子灰。

　　宣平侯最烦文人的迂腐，张口闭口说的都是酸了吧唧的话，他听的太阳穴突突直蹦，只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向一旁双手插着衣袖里的褚屹说道：“那褚大人呢？”

　　褚屹清瘦的身子立在风雨中，转头看向宣平侯，不答反问：“侯爷素来不问朝政，这次好像很有兴趣。”

　　宣平侯捻着胡子哈哈一笑，又快速正容：“褚大人此言差矣，事关皇储，这事关朝政也事关天下百姓。”

　　褚屹点了下头：“是下官之错。”

　　宣平侯摇了摇头：“你褚大人说的也没错，本候只关心打仗，对这朝中的事儿向来有心无力，只能问问，却做不了什么实事。不过褚大人不同，褚大人乃三法司之首，如今刑部风大人表了态，褚大人对此事可有何看法？”

　　褚屹是纯臣，得皇帝信任，又大权紧握，他有时的一句话，很有可能影响到皇帝的决策。朝中大臣们多数忌惮他，只因为皇子他们还可以亲近贿赂，但褚屹实在是一个油盐不进的，这探知不出深浅的人，他们怎会不忌惮。

　　褚屹却转头看向疾步而来的宫人，道：“时辰到了。”

　　一众官员忙整理仪容按照官位等级站好，然后进宫上殿。

　　…

　　有几个大臣奏了几件不痛不痒的事情，然后御史斥太子李孚所犯罪状。

　　之后立刻有大臣接连出列跪在地上，求皇帝饶恕太子，说的声泪俱下。

　　不消片刻，便跪了十多人，其中还有六部的工部、吏部尚书，胡郡与段林柏。还有翰林院学士徐闻，申国公程克斋等人。

　　皇帝面色阴沉，目光冰冷的从几人的脸上扫过。

　　这时，风文韬站了出来。

　　皇帝语气不善：“怎么？风爱卿也要为太子求情吗？”

　　风文韬闻言道：“回皇上，太子擅结党营私，党同伐异。兄弟争锋，手足相残，后事暴露人前，观夺位无望便藐视皇权。太子无人臣之礼，鸮鸟生翼，实在无可取之处，乃大奸大恶之人，微臣以为，太子不能担当一国之大任，微臣请求皇上废太子，已安天下百姓之心！”

　　其他人虽然在坤及门的时候就对风文韬话里的意思明了在心，可怎么也没想到风文韬会这么狠……

　　徐闻一听，顿时面红耳赤指着风文韬：“胡言乱语！我看尔等才是大奸大恶之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子殿下岂是尔等可以污蔑的！皇上，求皇上严惩这个口若悬河，目无尊卑的佞臣！”

　　申国公程克斋冷声道：“不知风大人觉得，若是皇上废了太子，又推举谁来坐上这东宫之位。”

　　风文韬语气平淡：“皇上，微臣认为立嫡立长，太子乃是皇长子，若废太子，那么二皇子则为长。”

　　有人听后，对风文韬冷笑不已，骂他“鹰犬”。

　　皇帝这时看向一直没有表态的其他人：“诸位爱卿如何看法。”

　　宣平侯咳嗽了两声，无视皇帝警告的眼神，开口说道：“臣也觉得风大人说的甚是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