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敬之叹了一口气，欲抬手拍苏善之的肩膀，却被他躲开，语气无奈道：“善之，兄长能到如今的位子，已是使了浑身解数。你可曾想过，若二殿下真有不放过周家那天，到那时，你可能逃得过？或者我可能逃得过？”

　　“从小到大，你我虽分隔两地，可无论是什么事，兄长都不曾强迫过你。你不想考取功名，我便不逼迫你读书。你于经商无甚兴趣，我亦不强迫你怀黄握白。只因凡事都有我在，而我只想你能随心所欲，衣食无忧的过一生。”

　　苏善之仿若雷击，一脸灰败之色，他如今能衣食无忧，完全是因为兄长在朝为官。

　　若真的像兄长所担忧的，他死了不要紧，如果牵连了兄长，那他岂不是就是罪人一个。

　　苏敬之看到苏善之的表情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不再说，就怕逼的太紧。他弟弟心性善良，会想明白的。

　　就在兄弟二人相对无言的时候，府里的下人前来禀报。

　　苏敬之听说来人是周府的下人顿时一愣，回头看了一眼苏善之，然后说道：“一起去吧。”说完也不等苏善之回答，当先跟着下人向前院走去。

　　素心静静地的立在院子里，目不斜视，身姿笔挺沉稳内敛。

　　苏府的下人见了无一不感叹，这周大人不愧是天下文人之首，就连府里的下人身上的气度都不是寻常人比得上的。因此，他们神色皆恭敬有礼，谁也不想在周府的人面前失了礼数。

　　听见身后脚步声，素心转身看向来人，随即行了一礼：“婢子素心，见过苏大人、苏二公子。”

　　苏敬之神色如常，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一点儿也看不出之前跟苏善之争吵过的模样：“不用多礼，不知此番前来……”

　　素心接过话，垂眸回道：“回苏大人，婢子前来是受夫人之命，那亲事……”

　　“等一等。”苏敬之突然打断素心的话，然后看向周围府里的下人。

　　下人见状皆快速离开。

　　苏善之听到素心的话，立即上前，满面关切：“不知周大小姐近来可好？”

　　素心抬头看着苏善之，见他眼中布满血丝，神情委顿，笑了笑：“回苏二公子，大小姐近来很好，还商量着与夫人去城外逛逛呢。”

　　苏善之魂不守舍，喃喃自语：“那就好，那就好。”

　　苏敬之将手放在苏善之肩膀上，然后走上前来：“不知夫人对两家亲事是怎样打算的？”

　　苏敬之明显看见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眼前这婢女的神情陡然一变，整个人透着锐利之色。

　　“我家夫人命婢子转告苏大人，既然亲事还没有定下，便就算了吧。”素心心中道了一声果然。

　　在来之前，夫人就跟她说过，若对方是个行事端正的君子，一定会是见到她之后当先提及亲事，并提亲事不用更改。反之，若对方心思多，便会让她先说出来，这样不论是取消婚事或是商谈婚事继续，说出去只会是周家的缘故，是好是坏都有周家担着名声。

　　苏敬之闻言，悬着的心一松，可是嘴里说的却是：“这怎么成？舍弟心悦周大小姐已久，虽周府……可这又有什么？怎可影响到他们的亲事？”说罢又问，“可是周大小姐不喜欢善之？”

　　苏善之闻言表情复杂，看着兄长说着场面话，只觉得无地自容。

　　素心皱了一下眉：“苏大人这是何意？”

　　苏敬之怎么说也是浸淫官场多年，心里不满一个周府的婢女如此做派，便道：“本官只是想要一个说法。”

　　“兄长。”苏善之阻拦苏敬之，不想他再说下去。

　　素心从小在周府耳濡目染，又有嬷嬷教导说话做事，这十分话里八分意思明白的不能再明白。当即气的脸色发青：“苏大人向周家要说法？若如此，那请苏大人等上一等，婢子这就回禀了夫人，看能不能让圣上评评理，这一没换庚贴，二没下定的事儿，看能理出来一个什么说法。苏大人这么做，莫不是看我家老爷如今身不在位，便觉可欺？”

　　“你？！”

　　“大哥！”苏善之握紧苏敬之的手臂，他扭头看向素心，歉意的说道，“对不住，我大哥心情不好，言语不经思量，有不妥之处，在下向姑娘道歉。”

　　“至于亲事……”苏善之只觉得满口苦涩，他眉眼低垂，将眼底的伤痛遮去，“善之全凭周夫人安排。”

　　素心冷着脸：“那就好。”说罢转身离开。

　　她刚出走出院门就跟院门旁边还来不及的躲避的下人打了个照面。

　　显然这几个下人都听见了院子里发生的事情。

　　素心现在心里憋着一团火，只想赶快离开。可背后一道声音阴阳怪气的说道：“还看不上咱们二公子，哧，二公子一表人才，大公子又在朝为官。她周家有什么？祭酒大人？太子少师？可这都是以前的事儿了，现在啊，不过是一白身~”

　　素心猛然停下脚步，转身怒瞪着一副尖酸刻薄的婢女。

　　“我家大小姐蕙质兰心，聪慧过人，五岁能吟，六岁能棋，七岁精诗词，八岁通音律。这诗词歌赋无一不精，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比这天下出彩男儿也不逊色，若为男儿，这考取状元亦毫不费力。不过是一工部小吏的“弟弟”，”说到“弟弟”两个字时，素心语气加重。

　　“连给我家大小姐提鞋都不配！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了。不过是一心想要攀附周家的两条臭虫罢了，观之生厌！”

　　苏府的下人只能咬牙切齿的看着素心离开。

　　院子里的两个人将素心的话听的分明，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

　　玉儿正百无聊赖跟门房插科打诨，就看见素心双眼红的像只兔子一样回来。

　　“素心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欺负你了？”

　　素心迈过门槛，看也不看玉儿一眼：“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管。”

　　玉儿碰了一鼻子灰，继续跟门房混在一起。

　　素心一回来就开始哭，哭哭啼啼的跟沈氏将事情说了：“夫人，那苏敬之欺人太甚！他听见夫人主动解了两家的亲事，心里恐怕是欢天喜地的，却还要拿乔，装腔作势的还要踩周家一脚！”

　　沈氏捂着心口，心里又气又痛，又侥幸没有将女儿嫁去苏家。

　　想了想：“罢了，反正以后也没了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