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一回来，就察觉到府里的气氛不对，往常不论他多晚回来，刘氏都会出来迎他，还要跟他说几句话后才肯回去休息。谢婷刚来上京不久，每次也是一有机会就会缠着他问上京里的人和事。

　　只是今天，不见刘氏，也不见谢婷，这让他很是诧异，于是便问下人这才知道谢婷被人打了。

　　等谢安沉着脸从刘氏和谢婷嘴里知道了前因后果之后，更加怒不可遏。

　　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他娘跟妹妹竟然会招惹了东宫！

　　“娘也没有想到那人会是太子跟太子妃啊……北原，不会影响到你的仕途吧？”刘氏没了白天里的趾高气昂，从谢婷那里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后怕。只觉得脖子凉嗖嗖的，睡了一会儿，竟梦到脑袋搬了家，一下子就吓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

　　此时一看儿子阴沉的脸色，更加觉得腿软。

　　刘氏一看谢婷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的伸手拧了一下谢婷的胳膊，拧的谢婷大喊大叫。

　　“都怪你，你这个孽障！”

　　谢婷捂着胳膊，她的脸时间越久越吓人，此时红肿已经发青，有的地方已经紫黑，两只眼睛更是肿的没人样：“哥哥，我知道错了，呜呜……你让娘别再打我了……”

　　谢安被吵的头晕脑胀，一手揉着眉心，唇紧紧的抿着。

　　柳慧如见状，温声道：“北原，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别的也已经晚了。我和伯母还有婷儿妹妹都是妇道人家，不懂官场上的事情。你看，现在有没有其他可以补救的方法？”

　　刘氏一听连连点头：“是啊，慧如说的对。”

　　柳慧如又道：“不如就备份礼，伯母跟婷儿妹妹不好前去道歉，只怕会伤了你的面子。我人生地不熟的，就算被人落了面子也没什么。不如我去上门赔礼道歉。”

　　谢婷闻言，捂着刺痛的脸，期待的看着谢安：“这个办法好，哥哥你就让慧如姐姐去吧。”

　　谢安松开眉头，看向谢婷，直把她看的低下头，这才说道：“不行，这于理不合。”

　　柳慧如闻言眼神暗淡了几分。

　　“怎么不行？”谢婷声音尖厉，“慧如姐姐说了，她以后不嫁人，跟着咱们就是为了报恩的。若不让她报恩，以后就去当姑子。可我还得嫁人呢，我怎么能没了脸面？我……”

　　“住口！”

　　谢安突然站起来，吓的离他比较近的谢婷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的看着谢安。她被打的怕了，对于突然的疾言厉色已经畏惧成虎。

　　“北原。”柳慧如拉着谢安的手臂，制止道，“婷儿今天受了惊吓，有什么事情，还是明天再说吧。”

　　刘氏也接话道：“是啊，天色不早了，你在外面应酬了一天，正累着，还是都早些睡吧。”说着给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便将谢婷从地上扶了起来，跟在刘氏身后走了。

　　一出去，刘氏就道：“让她自己回去！”她要不是怕刚刚北原发火，连带着她也跟着遭殃，她才不想管她这个不知道脑子为何物的女儿一下！

　　屋里只剩下谢安和柳慧如。

　　“北原，其实婷儿妹妹刚刚说的对，我是那么想的。能为你和伯母做些事情，我很开心。”

　　柳慧如说着话走到谢安身后，双手食指按在谢安的太阳穴上，手指刚一动，谢安便抓住她的一只手腕，将她带离他的身后，随即没有任何迟疑的放开手。

　　“你还没有嫁人，不能替我和我娘还有妹妹去登门赔罪，这不合适。”

　　柳慧如心咯噔一下，想到曾经时谢安面对她多是羞涩腼腆的，哪里是这种面色平淡如陌生人一般？

　　“我这辈子都不会嫁人了。”

　　谢安眉头又皱了起来，他这几日少有休息的时候，忙着在同僚之中应付又用去了不少精力，再加上家里这些烂摊子，心中烦躁不已：“慧如……”

　　“你不要再说了，我主意已定。等你成亲了，婷儿妹妹嫁人了，我立马就走。”柳慧如说完推门离去。

　　谢安闭了闭眼睛，扬声道：“打些热水来。”

　　门外下人应声离去。

　　柳慧如一出来，眼泪便立刻止住了，随即而来的是有些疯狂的神色！

　　凭什么？！

　　凭什么当初他对自己一心一意，口口声声说要娶自己，现在就矢口不提！拿她当做什么了？是随随便便丢弃的玩意儿吗？！

　　柳慧如回到自己的房中，看着榻上已经缝好的男子衣袍，拿起来一把扔在地上。

　　她坐在榻上，看着地上的衣袍，过了一会儿，又重新捡了起来。

　　…

　　浑身的酒气被温热的热水围裹，蒸腾着涌向四面八方，迷蒙的热水仿佛在周围织起来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卷着其中的人渐渐收紧，直到里面的人喘不过气，从酣梦中挣扎醒来。

　　谢安睁开眼，眼底浓的化不开的漆黑肆虐席卷着。他坐在沐浴的桶里，身子却忍不住轻轻晃动，就像河面上孤行的一叶扁舟。眼前的景色天旋地转，头疼欲裂。他想起席间一杯接一杯、无穷尽的酒水。

　　“北原？”

　　这时，温柔如徐徐春风的声音猛然在他心间炸响，他脑中嗡了一声，这个声音他很是熟悉。令他震惊、难以自持的是，这个声音就像是她的声音……

　　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曾经她也是这么叫他的。

　　可是他想来只有她冷淡对他的模样，更没有这样叫过他名字的时候。

　　他应该高兴欣喜才对，可他此时却心如刀绞。

　　他忍着头疼，转过头看去，奋力的睁着双眼想要看清眼前的人。

　　柳慧如“啊！”一声，脸红如血，立刻背过身去，“我，我……我不是有意闯进来的……我，我是来把你的衣袍还给你。”

　　身后水声激荡着她如雷如鼓的心，慢慢水声渐歇，轻轻的脚步声随着男子的气息渐渐靠近，柳慧如呼吸一滞。

　　“是你吗？”

　　声音轻浅，语气小心翼翼，就像眼前的是易消散的泡沫，期望又恐惧。

　　“是……我。”柳慧如话落，身子猛然被转过来。

　　…

　　柳慧如闭上双眼，轻颤的眼睫泄露了她的心情。

　　直到她能感受到身前人渐渐冰冷的气息，她慢慢睁开眼睛，看清了谢安眼中的冰冷还有她不解的失望。

　　她一下子推开谢安，忍住了心中的耻辱：“你要做什么？我们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再等着你了，更不想嫁人！所以请你不要碰我！”

　　谢安被柳慧如推的险些坐在地上，关键时候扶住木桶的边沿才没有摔倒。

　　柳慧如止住想要去扶的手，站在一旁不动。

　　等她要离开的时候，谢安在她身后说道：“如此，明天你跟我一起去东宫吧。”

　　柳慧如嘴角一动，最终没有回头，只“嗯”了一声，算是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