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跟宝儿认罚，然后被人带了下去，任凭期间玉儿怎么哭求都没用，他最后也被人拉了下去。

　　元吉鼻子的血止住了，脸上的血迹虽然擦的不是太干净，但是看着没有之前狼狈了。

　　周岚随即命人去请大夫，元吉忙出声道：“小的脸上只是小伤，大小姐不用在意，小的实在受之有愧。”

　　他也不傻，当然明白周岚看似为他说话，何曾不是为了维护自己的人。

　　…

　　晌午的时候周岚小憩了一会儿，刚一动弹，春兰已经走了过来。

　　春兰端着一杯温茶递给从榻上坐起来的周岚：“要婢子说，大小姐实该狠狠的罚他，好让他长长记性。”春兰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周岚喝下了一杯温茶，舒服的吁了一口气，笑道：“罚他恐怕也不会长记性，反而你和宝儿因他受罚，才会让他心中内疚，以后行事说话才会收敛一些。”看着春兰脸上的红印，她伸手摸了摸又看着指尖的红色。

　　春兰笑道：“嬷嬷用心画的，要不是离近了看，谁也看不出来。”

　　周岚笑着点头，王恒却在外面敲了敲门。

　　“进来。”

　　王恒闻言推门走了进来，然后将一个信封递给春兰：“门房送过来的，并未留下姓名。”

　　说话时，周岚已经从春兰手里接过信来，打开之后，上面只有寥寥数语，下面是一个朱红色的名章。

　　春兰跟王恒静静立在一旁，等着周岚吩咐。

　　过了好一会儿，周岚叹了一口气，微颤的睫毛下瞳中有些怅然之色。

　　…

　　夜色如墨，满天星子将一轮弯月包围其中，被幽幽淡淡的薄雾遮掩其后，散发出清冷的光晕来。

　　周岚身披一件墨色大氅，领口缝了一圈白狐毛，趁着面容光洁如玉。

　　甫一出门，四下里便刮起了冷风，还没等走到府门口，零星的雪花便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她脚步一顿，抬头看着冰冰凉凉雪花挥洒而下，落在她脸颊上留下点点水迹。

　　春兰担心她受寒，便在后面温声提醒。

　　随后周岚上了马车，由王恒充当车夫向街上驶去。

　　夜晚的上京城比白日寂静，但也有酒家还有茶肆还开着门，要直到深夜才会关门谢客。

　　马车行了一会才停下来，周岚下了马车，春兰为她带上大氅的帽子，又给她换了一个暖手的手炉。

　　此时雪下的比刚刚大了很多，稍远的地方都有些看不清。

　　周岚向前方不远跨湖而建的桥走去，春兰和王恒跟在后面不远的地方。

　　上了桥，周岚透过纷扬的雪花看见了一个蓝色身影，走近了，见对方头上肩上堆积的雪，显然他等在这里已多时了。

　　他听见声音回过头看，清俊的眉眼在看见周岚的时候，有一瞬间眸中的痛色不加掩饰。

　　“你……”苏善之动了动僵硬的嘴唇，艰难的说道，“你可好？”

　　他站在这里许久，心中想了很多要说的话，可是当看见她的时候，想好的话一瞬间又都忘记了。

　　周岚看见苏善之下巴上夜色都难掩的青色有些惊讶，然后点了下头：“我还好。”

　　回答完，二人久久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其实我不应该给你写信的。也没有想到你真的会来。”

　　周岚闻言，浅笑温声：“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知苏公子人品，叫我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

　　苏善之听见周岚的话却差点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心中越发羞愧难当。竟脱口出：“其实也不算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想知道，伯父伯母或者是你为何要取消我们的亲事。”问完之后，他竟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周岚一愣，仰头看着苏善之，看着他灼热的目光，随即转头看向沉静的湖面：“周家今时不同往日，与寻常人家结亲，只会害了对方。而我与苏公子相识，就更不能害了苏公子。”

　　其实，如果没有那些事，周岚是想嫁给苏善之的。不求以后夫妻恩爱，只求能相敬如宾彼此尊重。而苏善之的为人，她相信苏善之哪怕不爱她，成亲以后也定能与她相敬如宾。

　　苏善之闭了一下眼睛，而后睁开，声音艰涩：“我明白。”正因如此，他才更加觉得愧疚。

　　“可是，如果我说我不在乎呢？”

　　周岚转过身来，脚下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苏善之在她眼中看见了难以置信。

　　为何会难以置信？他在她心里就是如此没有担当之人吗？

　　周岚压下心中的复杂：“世道艰险，谈何容易。哪怕苏公子有心，我也不敢受之。”

　　苏善之惨淡一笑，低下了头，看着对方裙摆下漏出的半只绣花锦靴，她与他不过一步之遥。

　　他轻笑了一声：“其实，我也不过是一个虚伪的人，哪怕明知道我不会因为这门亲事而连累兄长，却还是贪心的想要娶你为妻。”

　　周岚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这样的苏善之是她始料未及的。

　　“见你只是想跟你赔礼道歉。取消亲事之后，外面肆起的谣言，是我一次喝醉了不小心说出去的。”苏善之声音沉冷，心中钝痛。

　　说完，他抬眼看向周岚，却没有在周岚脸上看到应有的怒气。

　　“要打要罚，悉听尊便，只求能赎我犯下的大错。”

　　“流丸自向瓯臾止。流言止于智者，既然是苏公子无心之失，便不用放在心上。”周岚淡笑着回道，“夜冷天寒，苏公子早些回吧。”

　　苏善之看着周岚要离开，他在她身后叫住了她：“那你为何要嫁给卫焘？我听说他不学无术又猖狂无礼，你嫁给他，以后……”

　　周岚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苏善之，苏善之看见周岚嘴角的笑容，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只听她说道：“卫公子行事虽然随性了一些，倒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我相信他不会与我一个小女子事事计较的。”

　　苏善之闻言有些失落。

　　周岚心中不忍，柔声说道：“苏公子为人正直，人品贵重，值得你爱慕的女子相信不久便会遇到。”

　　苏善之立在风雪之中，看着周岚离开，久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