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的时候日头还很高,没想到出来时夜幕已经降临,繁星闪烁,岁月静好,恍如隔世。
石林早已掩去了出来的小道,神殿般的陵寝也梦幻一般消失了,我却很放心,这样的鬼斧神工,任凭瀛帝使尽手段也威胁不了那些亡灵,况且还有神秘而令人生畏的守陵人。
枕着双臂,躺在广袤无垠的草地上,仰望满天星河,突然想吟诗一首,便随兴把太白的诗改了改,“青草袭万里,星辰亦可摘。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啪啪啪……”一阵清脆的掌声很不适宜地打破了这难得的宁静,躺在旁边的灵儿翻身坐起,眼里满是钦佩,“郡主姐姐,没想到你的诗才这么好,你这首诗太应景了,说到我心坎上了呢,可惜我就表达不出来。”
“对啊对啊,我觉得这诗比那些自诩才子的书生作的好不知多少倍,尤其是最后两句,把这低悬的星空描绘到了极致。”肥肥也来凑热闹。
我很是尴尬,如被抓住的盗贼胀的满脸通红,幸好有夜色掩映,心里道:自然是好的,诗仙的诗岂是一般人比得了的。
“要不郡主姐姐再来一首吧,我们一起学学。”灵儿说到这里突然兴奋起来。
我连忙摇头,起身想逃,却不小心撞入北堂胤的怀抱,唉,这个人总是这样走路无声,是在向我显摆他的轻功有多好吗!
“天色还早,陪我坐一会儿吧。”北堂胤拉住我,也不由我是否答应,自己先在地上坐下,又拍了拍身旁的草地,示意我坐。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去,灵儿和肥肥两个小鬼趁着我不留神又偷偷溜了,这两个人好像很怕北堂胤,有他在的地方她们几乎不讲话,这对灵儿来说估计比坐牢还要苦。
北堂胤枕着双臂仰躺着,深邃的眸子望着星空,仿佛在自言自语,又确实是在问我:“你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计杀多尔木,如今又能出口成诗,你总在不经意间带给我惊喜。”
该怎么回答呢?我总不能说这些都是上学时书上学来的吧,他该把我当神经病了。
似乎也没有期待我会回答他,沉默了一会,他又轻声说道:“唱支曲子来听吧。”
我一愣,继而很干脆地拒绝,“属下不会。”
北堂胤侧过身,单手支头,宽袖里露出半截修长白皙的手臂,乌黑的头发落下来,与他的手相互映衬着,星光下的他一袭青衫,剑眉星目,笔挺的鼻梁,刀刻般的脸,两片胭红的薄唇,整个人如梦似幻,美的不可方物,引诱着人去触摸他的真实。
心里想着,手也不自知地伸过去,待反应过来,又窘迫地想要抽回来。北堂胤抓住我的手贴在他脸上,柔声说道:“感受到了吗?”
“什么?”触到他光滑的肌肤,我的手如触电般要抽回来,但他抓的太紧,根本无法抽出,一种奇异的感觉顺着掌心一直蔓延到了我的心里,我感觉到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烧,心小鹿般的乱撞,脑子也停止了思考。
“在你面前的我是真实的,活生生的。”
“我知道。”
“我不是北堂烨。”
“我知道。”难不成他以为我刚才把他当成了北堂烨?
北堂胤勾唇一笑,眼里是往日里从未见过的温柔。他的俊脸在我眼前慢慢放大,直到整个阴影覆盖在我脸上,那微张的红唇有魔力一般召唤着我迎上去。
“嘤……”情到深处,我浑身顿时打了个激灵,眼底瞬间清明。我一把将他推开,站起身来,拔腿就跑。
回到自己的营帐,我摩挲着还残留他的气息的唇,一颗心噗噗乱跳,脑子里一团浆糊,却很清楚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不由得一阵懊恼,怎么就这么经不住美色的诱惑,老师说过,美的东西可以观赏,但千万别想着占为己有,况且,我早已心许北堂烨,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地去勾引他的哥哥。不,不对,是北堂胤那家伙勾引我!
我双手在自己的脸上拍了好几下,好让自己更清醒些,没想到一清醒,更难受了,想着明日还要见面,到时候可多难堪啊!
在床上辗转反侧半个晚上,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居然又是与北堂胤亲吻,惊醒之后,便再不敢睡。随便扯了件披风,想要到外面透透气,可没想到门帘一掀就看见了北堂胤,他好似也睡不着,在自己的营帐前负手而立,那挺拔的身姿,完美的身材仿如谪仙,一下子又把我迷住了。
好似感觉到了我的注视,北堂胤转过头来,我吓得赶紧放下帘子,躲在帘子后面不停地深呼吸。我觉得自己是魔怔了,怎么会觉得他越来越好看呢,而且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便全是他的俊脸,他的一颦一笑,甚至他生气的模样。我努力让自己不要再去想他,或者去想想北堂烨,可让我崩溃的是,北堂烨的脸越来越模糊,很快就变成了北堂胤的脸。
我无力地瘫坐在床上,呆呆地想了良久,终于决定离开段日子。我简单地收拾了几套衣物和一些银两,佩剑拿起又放下,这把问情剑是北堂胤在我第一天当侍卫的时候赐给我的,看到它就会想起他,还是不带吧。刚要出营帐,我又折返回来,还是带上吧,从前多少个日日夜夜抱着它,带着它杀敌无数,没有了它,恐怕一时难以习惯。
悄悄地绕过值夜的侍卫,牵了匹马,出了营地我便骑上马,眼前三条路,还真不知道往哪里走。于是,我从怀里拿出三个铜板往地上一扔,只有中间那枚正面朝上,便想也没想地打马而去。
半年前,失去所有的我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只觉得自己是无根的野草,悲凉的不知要飘向何处,怎么也想不到如今会独闯天涯,释去所有的负担和烦恼,也没觉得自己有当初想的那般可怜,倒自由潇洒的很。
一个月来,我从草原南下,每到不知如何选择时就扔铜钱,让上天帮我选择,当然,鸢京的方向我是不敢去,也不想去。中途走了十几个城镇,领略了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早就听闻东阳国乃富庶之地,尤其是天子之城丰都,更是繁华热闹。昨日在岔路口徘徊,刚要掷铜钱就听见路过的一些百姓说是要往丰都去,那里富裕繁盛,是个好讨生活的地方,便头一次自己做选择来到这丰都。
天下的城楼好似都长一个样,高大冰冷,但城内的景致却明显不同。东阳国的穿衣打扮更鲜艳,房屋瓦舍雕栏玉砌,更是精致华丽,街上车水马龙,走卒小贩的叫卖吆喝声嘈杂混乱,此起彼伏,楼船画舫白日里也传出丝竹管弦之声,一切似乎都在努力向全世界宣告它的丰腴和与众不同。
但,不论是哪里,总会有些恃强凌弱,欺男霸女的事情发生。我这刚在一茶楼坐下,正想喝喝茶听听书,好好惬意一番,楼下却传来聒噪的吵嚷声,我一向喜欢靠窗的位置,一偏头,下面发生的事刚好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