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胤派了福临安来通知我他有重要的事走不开,今日仍没时间陪我用晚膳。那日他离开后,这已经是第五天没有来了,关乎朝政的事我也很克制的不多问,想来应该是件麻烦事。
此时我正侧躺在榻上玩投壶,壶边横七竖八躺着不少羽箭,手里再投出去,依然没中,盈盈赶忙再递上一支,我接过后也不急着投,看了眼阶下的人,顺口问起摄政王府的事来,“公公可知摄政王府的事是如何处置的?”
福临安抱着拂尘恭敬地立着,老脸上永远是那标签式的微笑,“回娘娘,奴才也正要跟您说呢。摄政王府的二爷,哦,就是那只柴犬,是摄政王最喜爱的宠物,在王府里的地位尤其高,王府上下都宠着它,平日它也是很温顺的,那日突然会攻击安王妃是和安王妃身上佩戴的平安符有关,那符兜里有一种香料,香味很淡,但狗闻不得,一旦闻见,便容易发疯,攻击有此香味的人。”
“是吗?”我淡淡应了声,手一抬一掷,羽箭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听话地落在壶中。
“娘娘,中了!”盈盈高兴地大叫,见我脸色淡淡,立刻低头垂目,不再言语。
福临安揣度着我的心思,小心翼翼地接着禀报,“平安符本不应该有那种香料,是大安寺的和尚自作主张添加进去,说是有安神安胎的功效,太医证明这完全是胡扯。一番审讯后又牵出月王妃来,哦,就是红招公主,是她指使大安寺的和尚如此做的。那日查明真相后,摄政王已经罚月王妃禁足祠堂三年,日日抄经念佛以赎己罪,陛下也无异议,只是摄政王管教不严,罚一年俸禄,以儆效尤。”
我从盈盈手里再接过一支羽箭,再精准地投掷道壶中,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怎么听说摄政王领了八十军棍。”
福临安愣了下,连忙道:“是的,但陛下并没有这样的惩罚,是摄政王坚持,陛下也不好拦着。”
在盈盈的搀扶下我转了个身,理好衣服,看了眼站了不短时间的福临安,对盈盈道:“尊老爱幼是美德,老人家站这么久了你也不知道给人家搬个凳子,真没礼貌!”
福临安诚惶诚恐地摆手,“不不不,娘娘折煞老奴了,娘娘问话,老奴理应站着。”
“别客气,我一向随意,未央宫上下都很随意,客随主便,你随意些,坐吧。”
“谢娘娘!”
“我这未央宫远离俗世,平日里清冷了些,不知公公有没有什么热闹的事来说与我听?”
福临安刚要坐下,被我这话吓得屁股立刻弹了回去,揩着汗干笑道:“娘娘说笑了,您这未央宫可是南唐最华丽尊贵的地方,怎么会清冷呢?奴才终日伺候在陛下跟前,只知道多做事少说话,也鲜少知晓什么热闹的事。”
“也是。”我点点头,瞧他神情一松,又恶作剧般勾唇一问,“不知公公与叶姑娘交情如何?”
福临安差点坐到地上,“这……叶姑娘乃名门闺秀,老奴岂敢与她有何交情。”
“哦?”接过盈盈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道,“听说你宫外有两个义子,平日里与叶姑娘走的挺近的,看来是我的消息有误啊。”
福临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娘娘误会了,老奴的一个义子素来体弱,叶姑娘心善,常去看望调理,但绝非娘娘想的那样。”
我笑了笑,“我想的哪样?”
“这……老奴……老奴……”
我敛容道:“福临安,我念在你是陛下身边的老人的份上,许多事不与你计较,但这并不代表我很好拿捏。我是个直爽的人,不喜欢拐弯抹角,或许我的反射弧有点长,所以今日才来追究落雪殿的事。那晚你有没有参与我并不想再过问,但你的态度让我很不高兴,即便你得了叶子柔的恩惠,我想你也该认清楚谁才是你的主子。”顿了下,声线压了压,“或许你和其他人一样,认为她叶子柔真的可以取代我,成为南唐皇后?”
“不不不,老奴不敢。”福临安连连叩首,“是老奴糊涂了,请娘娘恕罪!”
我理了理袖子,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既是个明白人,那就好好说说摄政王府的事吧。”
福临安犹豫着,“这……”
“我知道陛下下了命令让你们都瞒着我,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说,我虽有些糊涂,却也不至于真糊涂。”撑着脑袋,鼓励道,“说吧,陛下那边我自会帮你解释。”
福临安得了定心丸,这才说道:“娘娘驾临摄政王府次日,安王妃就差点小产,问题出在娘娘送的补药上。”
果然!
其实这事嫁祸的真的好没道理,我与安灵儿是闺中好友,又即将成为姑嫂,根本没有理由害她,可天下人不会这样与你分析说理,只会说我心思不纯,丧尽天良,妒忌成性……总之一句话,就是不配母仪天下!
我不配,她叶子柔就配吗?
不是我无端揣测,那日在摄政王府被张佩佩埋怨很难见到我后,我就随手给了她块出入宫中的令牌,这几日她走得很是勤快,她那张大嘴巴,巴不得所有事一股脑全给我说了。得知安灵儿的事,我吓了一大跳,立刻让张佩佩去查,没想到一天的时间就给查出来了,幕后主使是叶子柔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的。
不论张佩佩哪里来的能力在一日之内查清楚事情的始末,但叶子柔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身边的人,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可原谅。
福临安走后,盈盈愤愤不已,“娘娘为安王妃伤成这样,连婚礼都推迟了,外面那些人怎么还能说您这是为摆脱害安王妃小产的苦肉计?他们有没有脑子,您害安王妃这事怎么都说不过去啊!”
一个宫女尚知其中道理,天下人也不都是人云亦云的傻子,迟早得醒过神来,可见叶子柔是真急了,才使这么拙劣的手段。
“还有,月王妃那么歹毒的心思,怎么才罚禁足那么简单,比摄政王罚的还轻!”
我道:“不轻了。”
一个本就不受宠的女人能有几个三年为自己争取幸福?三年一过,怕再难在王府立足吧。不得不说,北堂翊在处理家事上比北堂胤要果断狠绝的多,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八十军棍可不是谁都受得住的!
盈盈察看着我的脸色,疑惑地问道:“安王妃的事陛下为什么要瞒着娘娘啊?”
“是啊,为什么呢?”我苦笑一声,凡是关于叶子柔,他就变得优柔寡断,而我,貌似也好不到哪去!
秋去冬来,眼见着庭院里的银杏树落下最后一片叶子,身上便多了一层衣裳,即便夹墙里已经放置了碳火,我这羸弱的身躯还是察觉到冬的寒意。
我让盈盈去给北堂胤送件冬衣,提醒他注意保暖,也希望他记得,未央宫还有个人在等着他。半个多月了,即便再忙,也不可能抽不出时间来一趟吧。
盈盈从外面进来,一身寒气,发梢有些水汽,我问:“下雨了吗?”
盈盈应道:“是雨夹雪,外面可冷了,这屋里果然暖和!”理了理衣襟,续道,“衣服已经给陛下送过去了,他正在御书房和大臣们议事,福公公收的。”
我看了看天色,灰色融入夜色,夜色爬上屋顶,廊下已经上了灯,这时候该是吃完饭的时间,怎么还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