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佩佩也有十来天没进宫了,我隐隐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于是问道:“外面可有人议论什么事情?”
盈盈摇头,“我们未央宫一向不与其他宫走动,宫人们也很少出去的,许多事都不清楚。”见我神情忧虑,试探地问,“要不奴婢叫几个人出去探探?”
我撑着脑袋歪在榻上,想了想,道:“那就着两个小太监去,不要说是未央宫里的。”
“是,奴婢明白。”
盈盈领命出去,很快又传了晚膳来,我随便吃了两口,完全没有胃口。禁食辛辣已经很久了,但不知怎的,这段日子更觉得膳食寡淡,心想或许是因为中药喝太多了吧。后脑勺的伤已经好了,尾骨却还时不时疼一下,至今不能久坐,以至于整日整日躺着,精神更加不济。
盈盈担忧地问:“要不要请许太医来看看?”
“不用了,日日见,他怕是都瞧腻了我这张脸。”
“娘娘说哪里话?您这般倾国倾城的美貌,奴婢日日看也不觉得腻。”杏眼灵动转了几转,暧昧笑道,“依奴婢看,娘娘这是害相思了,要不奴婢这就去请陛下来?”
我啐了她一口,嗔骂道:“你这小蹄子竟也敢打趣老娘了!放心我明日把你嫁出去。”
盈盈闻言,羞红了脸,跺着脚道:“奴婢才不嫁人,奴婢要一辈子伺候娘娘。”
我微笑着不置可否,这样的话以前在电视剧里看多了,实在没觉得有什么意思。此时无心上人,她自是这样说,若是有心上人,她也会娇羞地叫声“娘娘”,然后说“全凭娘娘做主”,都是套路!
这里打趣着,派出去的两个太监就来回话了。
瘟疫?
我差点没从榻上滚下来,在这样医疗水平极其落后的时代,瘟疫有多可怕我是清楚的,难怪会让北堂胤乱了方寸。
一个小太监道:“如今整个长平都陷在恐慌之中,听说连宫中都有人感染,陛下封锁消息,不让人把这事透露给我们未央宫,所以我们这里才会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如此!
“那陛下呢?”他一直不来,莫不是?
小太监摇头,“奴才没有听说陛下是否有恙,只听说叶姑娘前几日出宫了,与太医令的太医们一起抵抗瘟疫,受到百姓爱戴。”
这是应该的,即便身为医者,关键时刻能挺身而出也是值得尊敬的。
盈盈看出我的担忧,安慰道:“娘娘别担心,陛下是天子,不会有事的。再说傍晚时他还在御书房议事,这么久不来定然是因为太忙了。”
我点点头,也是,一国之君哪那么容易感染。
写了封信让一个太监连夜送出宫去给张佩佩,她这么些日子不进宫,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生意受影响不要紧,大家平安才好。
一连在宫中等了五六日仍不见张佩佩前来,也未收到回信,心里越发忐忑。
站在屋檐下看着天空中飘着的鹅毛大雪出神,那日得知消息后我便坐不住了,想要去看看他,到御书房和龙栖宫都没找到人,宫人说他出宫了。后来再去,依旧没在。今日再去,未央宫却已经被他下令与外界隔离了,如今是进的进不来,出的出不去,实在令人心焦。
盈盈给我披了件大氅,安慰道:“娘娘不要多想,陛下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现在瘟疫横行,陛下估计太忙才顾不得过来,他下令封锁未央宫是为保护娘娘,他心里一直还是想着娘娘的。”
我岂会不知,可是,灾难面前,我们不应该同舟共济,守望相助吗?为什么他允许叶子柔出征民间,却连面都不与我见?
我不是三岁孩童,我不需要这样的保护。
看着远处高高的宫墙和未央湖对面随时警备的禁卫军,心里苦笑,他太了解我了,如今我尾骨的伤还没好利落,就算硬闯也是闯不出去的。
盈盈劝道:“娘娘,外面冷,回屋里吧。”
我刚要转身,见几个太监在湖对面接受了检查后往这边来,盈盈解释道:“那些是送菜的。”
也是,虽然封宫了,吃穿用还是要的。
进到内殿,有宫女递上杯温水,我正要喝,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喧哗。一人压低了声音道:“请姑娘通融一下,我要要紧事必须面见娘娘。”
一宫女大声道:“我们家娘娘岂是你这身份低贱的人相见就能见的?速速离开,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蹙眉,对盈盈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盈盈应声而去,很快就折回来,手里递过来一张纸条。我打开一看,原是张佩佩送进来的。
看完信,我恍然,原来她也心急要见我,可北堂胤早下了命令,外人禁止入未央宫,进宫之人都得详加盘查,她一说要见我,卫尉立刻把她轰了出去,甚至被划为黑名单,再也进不了宫。
信中说,瘟疫主要在长平及周围几个城镇蔓延,北堂胤虽一早就下了命令隔离各城,召集民间大夫义诊,也将太医令尽数太医派了出去,可仍止不住疫情扩散。如今长平上下人人自危,家家闭户,万人空巷,形式非常严峻。
我收起信,焦急地问:“送信的人还在吗?”
盈盈小跑着出去,很快拉了个小太监进来。我走到书案前写了张小纸条递给他,问:“你什么时候再来?”
小太监道:“回娘娘,明日卯时会有人送菜进来,到时候奴才可以混进来。”
“好,那等你消息。”
说是次日回信的小太监接连好几天没有再出现,情急之下我让宫里的人去打点日日给未央宫送东西的宫人,希望从他们口中探听到消息。
两日后,终于得知那个小太监次日混进送菜队伍里被发现,被禁卫军以奸细论处,杀了。
看来北堂胤这次是动真格的,根本不给我半点机会。
细想那太监次日被杀,也就是说我的信已经送出去了。这便好,至少能尽我所能帮到他一点,林氏商行那么大,出钱出力的话,应该能起不小的效用。
看着窗外的大雪,我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瑞雪兆丰年,可总是这么下,这疫情怕是更难捱过去!”
盈盈也是满脸忧虑,向着窗外双手合十,“佛主保佑,愿灾难早点过去!”
夜里,我半睡半醒间听到轻微的脚步声,黑暗中似有人在注视着我,睁开眼细看,又什么都没有。我坐起来,靠在床头,盈盈听到动静从外间进来,我摆手让她回去睡。
接连好些天都是这样,也不知是不是太想他,总觉得他在某处静静地看着我。转而又苦笑一声,他若心里有我,何必这般偷偷摸摸,我这般自欺欺人也是可笑!
再无睡意,我让盈盈掌了灯,伏案在诗集的故事编完。之前因为准备婚礼总是太忙,现在倒是有一大把的时间好好想,好好写,有事可做,也不至于想那些有的没的。
盈盈又帮我加了盏灯,担忧地说道:“娘娘,二更天了,睡觉吧,您这样写容易伤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