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一一道:“张家嫡系旁系加起来不下千人,关系错综复杂,一旦让利,牵扯到的就是全族的利益,张家的其他人肯定不会同意。两方总要得罪一边,他选择保护张家人自己的利益,无可厚非。”
记得《红楼梦》中探春说过一句话,说一个大家族,外人是怎么打也很难攻进来的,他们的灭亡往往是家族内部自己造成的。
最近我已经把关于张家所有的档案都看了一遍,不说先皇太初元年至太初二十二年间的案卷,就说光朔元年(北堂胤年号)至今的这三年,张家族人所犯的案子就不下百件,大多可大可小,但有些人命案却很能拿来做文章。当然,想要以律法给他们定罪,也得找到合适的时机。
门外响起敲门声,我应道:“进。”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便盈盈然走进来,与金一一老七她们一色的青绿色素衫,外罩一件半透明的素白薄纱,却不是男式发髻,满头如瀑乌丝梳的一丝不苟,几支金玉珠钗成色莹润,一看就知不是凡品,与衣服同色抹额上缀了一颗拇指大小的乳白色宝石,熠熠生辉,把那张本就生的极美的脸衬托的更加贵气又妩媚动人。她只微微一笑,浅浅的梨涡乍现,那双桃花眼似要勾了人的魂魄。
我迎了上去,手忍不住就摸上那张脸,啧啧叹道:“十七啊十七,你这小脸蛋可比十一的媚术更加魅惑人啊,要不你就从了我,我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有那么丁点的洁癖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可是一遇到美的东西,我这臭毛病就全然不见了,尤其是美人,天知道我每次见到十七的时候是多么抑制不住想要亲她一口。看见她,我才知道什么叫肤如凝脂,什么叫国色天香,什么叫回眸一笑百媚生!
“小十九,你的口水都要滴在她脸上了。”老七似笑非笑的眼神在我和十七身上盘亘了几下,又背过身继续看窗外被雨水冲刷得透亮的叶子。
我下意识抹了下嘴角,哪里来的口水?
十七娇笑着看我,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与我隔开些距离,说道:“少主总是这般打趣我。在十七看来,少主才是这天下当之无愧的美人。”
老七头也不回地颔首说道:“嗯,你这话我爱听,总算审美还不错。”
我道:“老七,你好像对十七意见很大啊。”
金一一笑道:“我也奇怪呢,以前你们处的很愉快,此次却略有不同,我总觉得老七你对十七充满了敌意,莫不是吃醋了?”
我看见老七的背脊僵了一下,继而听她道:“我吃什么醋?老大不要乱说。”
“自然是见少主对十七好,心里头不舒服呗。”金一一笑吟吟地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别不好意思承认,反正我是吃醋了,可谁让十七长的好看,少主又好这口。”
我豁然开朗,老七这是在争风吃醋了!
我插到老七和金一一中间,左手搭在老七肩上,右手搭在金一一身上,笑道:“吃什么醋,你们都是本少主的心肝宝贝儿,要不,今晚翻你们的牌子,一起侍寝?”
十七子在身后抿唇轻笑,金一一也笑的有些无奈,一向最为洒脱的老七却红了脸,转过身背对着我,嗔道:“十九,你又不正经了。”
我走到桌前,撩起衣摆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挑眉努嘴,“唔,我一直都是这样,你却难得正经。”
老七也不回我,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就出去了。
我让十七和金一一坐下,给她们倒了水,说着,“我习惯喝白开水,没有茶,你们将就将就,就当解渴了。”
两人一起道谢,金一一喝了杯,十七却没有动一口,她是个极讲究的人,每一天都过的很精致,梳子要用十年的桃树开桠下七寸正中心的桃木;洗头要用百花露水与窖藏的冬季第一场雪混煎;吃饭要用瓷都燕窑出产的纯白断纹瓷碗,据说此碗三年才出一套,千金难求。
十七喝的茶叫香肌玉露茶,是采集了三更时期百花上的露水和西陵国花幽昙婆罗的花茎,经过三十六道工序研制而出,喝了养颜美容,青春永驻,还体带幽香,或许这就是十七的皮肤嫩如婴儿,光泽如暖玉的缘故。她身上确实也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那茶。不过,三更时采集露水,还是百花露,这已经很劳民伤财了,西陵国花常人碰了便要刑拘,毁坏就要处死,只因这幽昙婆罗百年才开一回,花期短暂,要取其花茎,更是难上加难,可见她一口茶就得费无数人力物力财力,想想就觉得惊悚。
可是西陵女王一点不觉得她这生活过的有多变态,反而很欣赏她,认为义女,举国上下的东西任其挥霍,只要她欢喜。上次在长平城外见到的十七因为做错了什么事,被召回了西陵,免去了金卫职务,这个西陵女王的义女一直在徐陵,而我刚好要来,女王便临时授命她代替金卫十七的位置。
十七有一点我是很欣赏的,堂堂公主,没有半点架子,在其位谋其职,如今做了金卫一员,就跟其他人平起平坐,不仅听从我的调遣,也听金一一的训诫。脾气好的不要不要,简直就是上天派来的天使。
我叹了一声,“话说你们女王到底是何方妖孽,怎么能把十七宠成这个样子,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十七微微勾唇,眼底是对女王的感激。
金一一笑道:“少主何必羡慕她,你若早些去西陵,你便是要天上的月亮,女王也会为你摘下来。”
“夸张了哈,我又不是她什么人,怎么能为我至此?她把你们指派给我,我已经很感激了。”我这个人很容易知足,也没什么梦想,除了好好爱一个人,也找不到别的事来干了。
十七也道:“少主莫要怀疑,你与女王陛下之间的渊源我们不便多说,等你到了西陵,一切自会知晓。”
每次都这么说,挠的人心痒痒,恨不得马上就飞去西陵一探究竟。我狐疑地看着她们,严重怀疑这是一场阴谋,她们故意吊我胃口,无非就是想让我去西陵。
“我也想去啊,可是现在不行。”
金一一立马接道:“那就等徐陵的事一了,我等立刻陪少主回西陵。”
看吧,这么迫不及待,我还就偏不去了!
“这事以后再说吧。”我含糊着转移话题,问十七,“你在徐陵好几年了,掌握的情报虽不少,可还没有告诉我张家内部的事,一一说你昨日将张鳌的大侄子张荣简招为了入幕之宾,可有探到什么?”
十七在徐陵的身份是思乐坊第一乐姬,虽卖艺不卖身,可因貌美,引得无数人一掷千金,就为成为她的入幕之宾,一睹芳容,听一听她弹琴,看一看她曼妙的舞姿。
据说年前一姓徐的富家公子,因为追她追的太疯狂,后来她不忍心,便允他见上一面,没想到那人兴奋过度,死了。
原来,高兴死了这事是真的有!
可见十七的魅力当真大!
十七道:“张荣简是张鳌二弟张繁安的大公子,已过而立之年,本不是寻花问柳之人,因心里有烦闷,便跟着几位朋友前来思乐坊,我远远让他见了一面,他便日日前来,昨日听琴吃酒,醉后,我引他吐露心声,竟得知他的小儿子是他父亲张繁安与他的妾室林氏所生。”
我去,这消息可真劲爆!
金一一轻蔑一笑,“这世间竟有如此禽兽的父亲!据我所知,张荣简还算张家后辈中比较上进的,也是个中正磊落之人,不靠家族关系,凭自己实力做了徐陵郡辖下的凤禹县县令。职位虽小,张家二房官场上的事务几乎都是他在打理,没想到摊上这样一个父亲和妾室,难怪改性沉溺烟花柳巷,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