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灵儿连忙从我手上接过一只镯子,看了又看,诧愕不已,“虽不说识尽天下奇珍,但寻常宝物我也都见过,唯这样世间罕有的空心玲珑暖玉,我及笄礼时听父兄略为遗憾地聊过,没想到今日竟有缘一见!”
张佩佩把另一只拿过去把玩,笑道:“最深的心意是这里面的蛟血。传说世上只有极南海域的仙岛才有蛟龙出没,那里常年仙雾缭绕,不辨方向,还有毒蛇猛兽,寻常人根本不能靠近,有不怕死的人前去寻宝,全都有去无回。睿王爷为了你身上的寒症,又听闻你掉入蛇坑,夜夜噩梦缠身,亲自去了趟仙岛捕杀蛟龙,这两只镯子可是他以自己和五千铁甲将士的命换来的。”
我心里一紧,忙问:“他怎么样了?”
“放心,还剩两口气。”张佩佩抿了口茶润嗓,慢条斯理地道,“听丰都的客商说,回到丰都时已经半死不活了,若不是身边有百里奚和龙桑先生,恐怕早就魂归天外了。”
我仿佛看见萧澈一袭紫衣,威风凛凛大战蛟龙的场景,他满身伤痕,血污斑斑,好看的凤眸中透着坚定,即便如此狼狈,唇角依然勾着邪肆的笑,让人心疼心惊心颤得几乎要热泪盈眶。
我心唏嘘,萧澈果真是个疯子,他做事情从不计后果,我以为上次他已经死心,没想到又为我做了这么一番惊心动魄的事来。他若真为我死了,我身上的不能还的风流债可又多了一笔,这是跟我玩扎心吗?
把镯子放回盒子,往张佩佩面前一推,“你帮我还回去吧,这礼物太贵重,我收了的话怕做噩梦。”
“睿王爷还真是懂你!”张佩佩道,“他早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所以他说,要么你亲自把东西还给他,要么砸了。”
砸了?
这是要逼我不仁不义吗?这个自私自利的疯子,他有没有为那死去的五千铁甲将士想过?
“行吧,若有机会,我亲自还给他。”我把盒子交给盈盈收起来,又对张佩佩道,“你转告他,表达我的谢意,也叫他珍惜眼前人,十七可比老娘我贤良淑德多了。”
张佩佩深以为然地点头,“如雪公主确实是个妙人。”撑着下巴凝视我,轻佻一笑,“不过我更喜欢你这样粗俗点的,接地气!”
安灵儿噗嗤一笑,“你这评价倒是很贴切,不说衣食住行比寻常宫女都随便,就是言行举止也毫无半点皇后娘娘该有的样子,走路生风,说话粗犷,坐着跷二郎腿,躺着撅屁股,也不知道她何德何能能吸引那么多痴情儿郎。”
张佩佩道:“你说的这些可还算好的,抠鼻屎,抠脚趾,掏耳屎,街头乞丐做的事她一样驾轻就熟。”
我瞪了眼憋笑的安灵儿和盈盈,做出伤心的样子,手指恨不得戳她们头上,“交友不慎啊!话说你们这样揭我的短良心不疼么?原本我在那些单纯的小青年心中的形象是非常完美的,你们的话要是被他们听见,他们可得多失望伤心痛苦难过?”义正言辞地遵遵教导,“小青年们是祖国的花朵,是初升的太阳,他们充满希望,对我这样有着传奇故事的女子充满美好的幻想,这很好,很值得鼓励,必须全力呵护,而保护他们的小心肝不受伤,这也是种美德和功德。”
张佩佩很没劲地赏了我一记卫生眼,“我居然把你的胡说八道听完了!”转而又是一副吃瓜模样,“不过还真有眼瞎的青年对你充满幻想。”
我和安灵儿立马来了精神,“哪位?”
“白羽。”
我茫然眨眨眼,“哪位?”
“你这个样子要是被他看见才是一通冰雨从头浇到脚。”张佩佩的笑很有点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感觉,然后慢腾腾地补充人物信息,“鸣剑山庄的庄主,据说你在徐陵时不费一兵一卒,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加不要脸的功夫把他收服了,自那时起一直支持烨太子的鸣剑山庄就换了风向,转而投靠朝廷,如今肩负着为你家男人打造兵器的重任。”
我恍然想起是有那么个人来,很震惊,“那个啊!”摇摇头,坚决不相信,“你这消息铁定有误,那家伙你们是没见过,就一愣头青,我觉得我家男人已经够冷了,他更冷,简直就一冰柱子!我敢打赌,他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开花。”
张佩佩不以为然地嘁了声,“也就你觉得南唐皇不冷,我隔着大半个长平都能感受到他冰冷的气息!”
安灵儿暧昧地使了个眼色,“那得看对谁。”
“唔,或许吧!”张佩佩对此趣味索然,又仿佛替白羽难过,对我道,“不过你对白羽有偏见啊,亏得人家日日对着你的画像发呆,据说都害相思病了。”
“什么画像?”
“不清楚,听说画的是漫天大雪里一个姑娘散着头发手持利剑歪坐屋顶,那叫一个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我还是不动声色地打太极,“既然不清楚,你怎么把这屎盆子扣我头上?”
张佩佩道:“后来清楚了,你家阿七特意潜进山庄偷画,认出来那画中人就是你。”
“若真是这样,那我确实该认这笔风流账了!”脑海大致勾勒出白羽那张寒冰样的脸害相思的样子,竟也觉得是难得的风景,于是痞痞一笑,“没想到我竟然还有做情场混蛋的潜质,对象还是白羽,有意思!”
张佩佩“啧啧”道:“好个凉薄的女人!”又赏一记赞赏的眼神,“我喜欢!”
我却板起了脸,端出主子的范来,“你不仅知道十七的身份,连阿七干了什么都了解的这么清楚,说,你是不是派人监视我?”
张佩佩愣了下,连忙摆手解释,“没有没有,我每天忙着帮你照看生意,就算有那胆也没那心对不?不过就是道听途说,道听途说!”
“是吗?”我斜眼看她,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金卫在我面前一点不神秘,在外人面前可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了,她张佩佩一个小姑娘居然对我的事了如指掌,不得不防啊。
“当然啊!”她坚定地看着我,就差指天发誓了,眼里隐着紧张。见我只看她不说话,她又道,“沐歌,你别这样看我啊,你得相信我对你的忠诚。我帮你把生意做到了半个天下,南唐大瀛东阳和西陵都有林氏商行的足迹,甚至哈斯草原上个月都新开了两家店铺,我每日里接触南来北往的人,消息自然比较灵通,不说别的,就是昨夜宫里那事我也一大早就听说了。”
安灵儿好奇地探过头来问:“昨夜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收起刚才的架子,淡淡道:“没什么。”
“什么叫没什么?新郎官都差点变别人的了还没什么!”张佩佩一脸激愤,“我就不明白了,你也不是那种心善到没有底线的人,怎么那样的事你也能忍?就因为叶子柔对南唐皇有恩,所以你就要委屈自己?”
“我不觉得委屈。”
“不觉得?那如果昨夜他们已经……”
“没有的事。”唇角淡淡一勾,“你多虑了。”
“你就那么相信他?”
我点头,慢条斯理地歪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又不无自信地道:“我也相信我自己的判断和选择,我挑的男人,自然是最好的。”
安灵儿听得一脸懵逼,于是张佩佩把事情大概给她描述了下,于是刚才还一身圣母光环的女人立马就愤恨了,指着我破口大骂,“林沐歌你是不是被男人宠傻了?她叶子柔做出那样不要脸的事你居然连屁都不放一个!你不是向来有仇必报吗?当年的狠劲和魄力去哪了?”
我呵呵一笑,给她斟了杯茶安抚,“叶子柔这事做的确实不厚道,但她也是太爱北堂胤了。你们不知道,昨日下午我在御书房听见北堂胤拒绝她了,北堂胤让她别再往他那跑了,说是怕我不高兴,我猜想这话刺激到叶子柔了,心急之下就犯了这不大光彩的错误。”
张佩佩很是鄙夷地说道:“瞧你这傻不拉叽的得意样,一句话就把你乐成这样?你怎么就这么容易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