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只是……我还小呢。”终于找到理由,酒儿有点心虚地咬着嘴唇,悄悄观察着男人的表情。“再说,我的婚事,我自己也做不了主……”她不想离开母亲,还不是硬被嫁过来,困在王府中,煞费苦心地想着逃出去。
“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就还喊沐哥哥,我喜欢,特别的喜欢……”慕容策将人搂在怀里,梳理她垂落的发丝,整理她的衣领,抚弄着她的后背,用力嗅着她的体香来舒缓着自己过于激动的心跳。
“那王爷先答应我?”酒儿按住男人的眉骨,避免他贴住自己。
慕容策点着头,再次接近她的脸,在她的耳畔和唇边徘徊。
“沐哥哥,那就明天看大戏?”酒儿按耐不住心头的喜悦。
“现在还不行。”满城流民,瘟疫肆虐,北戎战火未息,渭西匪患未平,唱大戏实在不合时宜。“等到过年,或者你哥哥打了胜仗回来?”
“还要等?可是,我不想等了。”酒儿扭着身子,撒着娇。“沐哥哥,我求求你了!”
“谁也不想等,但还是要等,等着春天,等着花开,等着月圆,等着你长大……”
“我已经长大了!”酒儿踮起脚尖,扬起下巴。
“你那是长高,不是长大。”
酒儿不自觉地低下头望着自己平坦的胸,满脸的困惑。
慕容策玩味地捉住她的手,追逐她的眼光浏览着她单薄的身体。
院子里响起姩儿的声响。酒儿甩开男人的手,雀跃朝着屋外跑去。
小福进来换药,看出主子心情奇好,跟着高兴起来,不免多说几句。“恭喜王爷!”
“恭喜什么?”
其实,要恭喜的是女孩的回心转意。小福突然被问得心里没底,小心翼翼地挑着好听的话说。“姑娘和小郡主很玩得来。”
如果女孩成为他端王的女人,没有一个交好的姐妹,没有一个坚实的依靠,日子会很难熬。慕容策最先把心迹透露给五夫人贺澜姿,就是希望她们可以交好,为女孩的未来铺设平坦的路。姩儿毕竟是小孩子,不顶事;就是长大了,也是要嫁人,不能长久相伴。“那酒儿和三夫人怎么样?”
“三夫人素来不喜欢和夫人们来往的,不过三夫人手下的小丫环雨佑……和酒儿姑娘关系很近……她们是一起被管家买进王府的,近一些也不奇怪。”
慕容策匆忙穿好衣服,去侧屋的学堂张望。
学堂传来诵诗声: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天时坠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金戈铁马,骁战旗靡,尸横片野。这样的诗歌不太适合女孩子来学习,《三字经》和《女诫》还差不多。慕容策皱眉,顺着门缝往里看。
屋内的情形是,贺澜茂自顾宣讲,柳玫候在门边。两个女孩并排坐在一起,亲密地说笑,好像姐妹。不说笑时,酒儿就拿着毛笔在姩儿的指甲上面画着画。
慕容策勉强听完整首诗,推门进屋,一脸冰霜。姩儿见到父亲来,慌忙将自己的手藏起来。柳玫也在,拿着绢帕擦着女儿的小脸和小手。酒儿却是不慌不忙,指了指身旁的座位。“正好还有一个空位子,王爷可以坐过来。”
慕容策夺过贺澜茂攥着的竹简,踱了几步,坐下来。“好好的讲什么《国殇》?”
“我们的第一堂课不就是《国殇》吗?难道王爷忘记了?”他们拥有共同的师傅,元成传授剑法,翟理光教授课业。
“那能一样吗?她们是女孩子……”
酒儿说:“女孩子怎么了?我娘亲就喜欢这首诗,还给我哥哥讲过呢。”
“讲《国殇》也不是不可以,那也要她们都记得住?”
充当课业师傅简直是浪费时间,心里难免有着抵触情绪,行为消极。贺澜茂也不想掩饰,直接表露出来。“记没记住是她们的事情,反正我是读完了。”
慕容策将竹简摔在桌案。屋内的气氛忽然紧张起来。几乎所有人都垂着头,酒儿是一个例外。“王爷不用生气,我们都记住了,我会背,姩儿会写。”
酒儿的记忆力不容置疑,无须反复验证。姩儿暗暗在摇头,似乎是默不出来。慕容策真的坐下来。“继续!”
酒儿凑过来,和男人坐在一张书案旁。“这首诗好玩,里边还有你的名字呢……”
“在哪里?”
“霾两轮兮絷慕容……”她的手指戳着“慕”字,说:“这里好像马车的窗户,下边的点,点,点,好多点……就是马的腿,四匹马……”酒儿捂嘴笑着,望着男人。那个调皮的顽劣样子是将四匹马当成了男人的绰号。真是逃出王府,以后想要见到男人就没那么容易了。突然要离开,心里似乎还有点舍不得。可是,在王府的日子糟糕透顶。她想不出自己舍不得什么呢?
女孩能喊出年糕,就能喊出四匹马。可不能等到她喊习惯了,纠正不过来。慕容策喊一声。“你敢?”
“雅静!”贺澜茂终于拿出先生的威严,却不是针对自己的学生。
酒儿枕在男人的手腕,顽皮地做着鬼脸,小声念叨着。“四匹马!”
慕容策说:“就是马,也是战马。”
他们前方的脚步转来转去。贺澜茂讲解着《国殇》的释义。她的眼皮有些抬不起来。
比起她,姩儿还算认真,时不时望一眼邻座。
贺澜茂开始布置功课。一天的课算是结束。酒儿早就趴在书案上面昏睡过去了。慕容策很想知道,女孩整堂课都在睡觉,功课要怎么完成。一边的衣袖被女孩压住,想要给她盖件衣服只能用单手。
贺澜茂存心说笑。“王爷是在犹豫,断袖还是断臂吗?”
慕容策好不高兴,冷脸相对。虽然作为父亲,他对于姩儿没有过多的期望,但不意味着太随意。贺澜茂这个师傅当得实在是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