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两个女孩正在说话。“你怎么也不留一点,全都拿过来了?你的脸要拿什么抹?”酒儿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
去腐生肌膏是丛绍去北戎前送到藏音阁的。北戎之战一时半刻结束不了,人也回不到京城。原是拿来的就不多,剩余又不足,救了男人的胳膊,佩可想要恢复容貌就没有指望了。
佩可说:“救王爷要紧,我的脸好不好都没关系,反正,本来也不太好看。”
“谁说的,你最好看了。”
相依为命,倍感亲近,赞美掺杂了情感就显得偏颇。平允的说,佩可相貌一般。然而,再平常的脸总是好过残留着疤痕。
珠帘摇曳,她们被带到许太妃的面前。
许太妃一边摘着耳坠子,一边说:“这个坠子当初还是太皇太后赐给本宫的,现在给九夫人戴着,今后要好好服侍王爷。”
酒儿跪直身子,伸长脖子,盯着手腕上的镯子望。
许太妃注意到她的目光,扯了扯衣袖,遮住镯子,起身就要走了。
“我的呢?”酒儿掬着手心,讨要着赏赐。
跟在后头的陈嬷嬷笑眯眯地说:“你的,找王爷去讨吧?”
酒儿踮起脚凑到床幔边,探头探脑。
小福打趣。“姑娘要是不放心,就进去自己侍候王爷?”
“药膏要是剩下了,记得还给我。”
“剩是剩不下了,藏音阁可还有?”
酒儿摇头,傻傻地说:“这一次,王爷变成什么样子,可是,和我没有关系了?”说完,人溜走了。
里院偏房,柳掌柜等得心焦,一路闯进来,望见满屋子的女眷,顿感唐突,又朝后面退去。柳玫见到娘家的老人,以为父亲兄长在北戎出了变故,下意识地迎过去。
柳掌柜看到自家的小姐,察觉事情不好。他虽不认得其他几位夫人,但知道二夫人必是在其中。如果让严绣知道柳家人在贺家茶楼做事,等同承认两家有瓜葛,等同承认柳家假意投靠严家,实则效忠端王。柳掌柜还算机敏,绕开柳玫。“在下是西子醉掌柜,斗胆敢问哪位是五夫人?”
贺澜姿时常走动伏轩院,男人们谈话也不避讳她,所以,柳家脱罪的事情,略微知道些。这会儿,她刻意走到前头,算是拦住柳玫。“我就是,掌柜有事?”
细节只字不提。柳掌柜跪身伏地。“请五夫人去求王爷救一救公子?”这话一听就有隐瞒,不敢深问,心里更是担忧,转身朝着内寝走。
“别去打搅王爷了,本宫去一趟。”许太妃正好走来说,带领着方月急匆匆地出府去。
剩下来的夫人们眼神好像小刀子一样,恨不得能在酒儿的身上割下一片肉来。
周遭轻蔑的眼神望得人浑身不舒服。酒儿拉着佩可进到侧屋。
屋里是暖的,干干净净。
佩可问:“九……酒儿就住在这里?”
酒儿斜卧在床榻上。“满院子就这间空着,不住这里,也没地方住啊?”
“这里比咱们的藏音阁可好多了……”佩可东张西张着。“看来,王爷还是挺好的?”
“好什么?昨天晚上非得让我守什么夜,我困得不行,就睡着了,不知道怎么的睡到他床上去?一早,打我手板,还要打断我的腿……我的腿没断,他的胳膊快断了,老天爷真是有眼。”酒儿更换姿势,仰面躺着。心里充满矛盾,一面幸灾乐祸,一面又忍不住担心着。
“你和王爷睡在一张床上,还睡了一夜,真是太好了,再生下一个郡主就更好了……”
“好什么好?奇了怪,我明明记得是睡在踏脚木上,醒来怎么就跑床上去了,还是那个大魔鬼的床?倒霉透顶……”明知道男人就是那个嗜血的大魔鬼,但是睡在他的怀里就是觉得踏实和安稳。
她们跪在床上,玩起耳坠子来。
出嫁的时候,酒儿才临时打的耳朵眼。真应了那一句话,现上轿现扎耳朵眼。一边的耳朵眼已经长死了,剩下的那边常年不戴耳环,戳了半天,才钻进去。耳垂都弄红了,还隐约发着胀。佩可的耳朵眼是自小就有的,通透得很,耳坠子的钩子没费力,就滑了进去。
她们彼此望着,相互称赞着好看,嘻嘻地笑着。接着,她们摇晃起头,感受着坠子一下下拍打脖颈的灵动感。笑声又高了高。
她们的高兴和门外人的阴沉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夫人们听得清楚,心头明白。如果不是男人愿意,哪个女人能留在他的床榻整宿?显然,男人将女孩抱上床,搂在怀里睡了一夜。
严绣感到威胁,唯恐女孩夺去正妃的位置。柳玫觉得,如此夫君更加无暇陪伴姩儿的成长。贺澜姿失落,怨恨女孩占有了男人的心。夫人们想法各异,但有一点相同,没有人喜欢突然出现的酒儿。旁人还能够掩饰不喜欢,但是元彤可是忍不住。端王岂能容宗家的眼线嚣张。难道忘记深仇大恨吗?元彤冲进侧屋,扬起手臂。“不知廉耻的贱婢,竟敢勾引王爷!”
佩可挡在酒儿的面前,挨了一记耳光。
酒儿跃身,站到桌子上面,一通乱踢。
柳玫抱着姩儿站到里院,躲避是非。贺澜姿去了内寝,围绕在男人身旁。
严绣直撇嘴。这是在骂谁呢?你是忘了过去的自己也是一个贱婢。你不贱,能生出孩子来吗?别人贱也没灌王爷酒喝,你才是最贱的那一个。又一想,她自己也当过宫女,做过奴,嘲讽的话咽回肚子里。“真是反天了,奴婢打起主子来了?”她清过嗓子,传唤来奴婢去帮手。
元彤武艺傍身,哪里还需要什么帮手。三几下,酒儿就被她反剪着双臂捆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