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篓里终于盛满果子。
酒儿爬下树,来到大青石。
慕容策已是昏然。没了凌厉的眼神,没了冷峻的脸色,就是时时微蹙的眉也舒展了,安静的他变得平和。
桃子啃过,粘连着果肉的核儿放在男人的脑门上,眼皮上,还有嘴唇上。酒儿顺手扯来的狗尾草,扫着他挺直的鼻梁。
慕容策一把将人搂进怀里。“睡一会儿,一起……不闹了!”
声音那么轻柔,那么深情,好似年幼时睡梦里脸颊上的亲吻。“娘亲!”
一声轻忽的呼唤传来。眼皮沉着,心却是阵阵翻滚。慕容策收紧臂膀,忍不住拥住怀里这个缺乏母爱、缺乏安全感的小可怜。他的勋儿也是小可怜!他还没来得及疼爱,勋儿就走了。勋儿会不会怨他,这个父亲?他回来得太晚了!在孩子最需要父亲保护的时候,他没有在!若是有轮回,他希望,勋儿回到他的身边,让他们再做一次父子!此时的他觉得,仿佛就拥着他的勋儿!他小心地呵护,倍加地珍惜。
几日的厮守,习惯了相拥而眠。他们睡在一起,彼此依偎,却没有彼此影响。她的身体感觉到依靠,而他的心灵得到了救赎。地作眠床,天作衾。溪水的潺潺,虫儿清亮高亢的鸣叫,鸟儿扇动翅膀发出的声响,所有萦绕在耳畔,宛若催眠曲般。
睡意沉沉,梦境绮丽。他梦见了勋儿回到他的身边。她梦见母亲将她拥在怀中。
灿烂的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照在大青石上,仿佛波光粼粼的湖面。
他们同时醒来,抻着懒腰。
酒儿抬手去拿背篓。突然从里边窜出一只小松鼠来。人吓得跌坐在地,随手拾起身边的桃核丢过去。“小贼,敢偷我的果子!”
慕容策拎起柴火,说笑着:“你们是同业,手下可要留情!”
“同业是什么东西?”
“它是小贼,你也是!”
“我才不是!”酒儿矢口否认。
“那天在丞相府,偷过药吧?”
“我可是留下过银子了,好不好?还留了好多呢!”急于争辩,涨红的脸甚是可爱。
“还有那天在街上?”
“我没偷,是那个麻子脸偷东西,我提醒那个被偷的人。结果麻子脸就说我偷东西,幸好遇见沐哥哥!”
“那在端王府呢,我们一起去马厩,这个抵赖不了吧?”
“我可没有偷马!”
虽说没有偷马,但是破坏了马车。若不是马车坏了,又担心其他马车被做了手脚,就不会在外边找来马车。大致,行踪就是这样被泄露的。
原本,慕容策是想去王府的庄园小住几日,散散心,不想,宗太后不给任何喘息的机会,迫不及待地要除掉他。他可是刚刚回到京城。“酒儿,是不是你哥哥让你去王府的?”
“不是都和沐哥哥说过了吗?是我娘亲让我去王府的!”
一个在问刺杀,一个在答婚嫁。一个没问明白,一个没答清楚。不过,这些并不妨碍他们之间热烈的交谈。
“其实……沐哥哥认识端王,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坏,他……”
心下一惊,脚下绊到石头,险些摔倒。果子散落一地。酒儿莫名地惊恐起来。“沐哥哥是怎么认识端王的?”
慕容策弯腰,捡拾着果子。“就是见过一面,也不太熟悉!”
想着女扮男装,不会被轻易识破身份,心也就不慌了。“沐哥哥还是离他远一些,他不是什么好鸟!”
人都不是了,直接成鸟了。真是越涂越黑!登时无语,心情复杂。天意如此,酒儿无意间害了他,又在无意间救了他。
阳光和煦,山里的野花正当烂漫时。树丛经常有小野兽穿过,摇动中发出沙沙的声响。脚下的小路崎岖不平,时而要去留意,调整行进的方向。
回去的路上,他们又顺便采着蘑菇,商量着晚上炖鸡吃。
“炖鸡很费柴的,不知道拾的这些够不够……要不沐哥哥再砍一些吧?”酒儿扬起头问。
慕容策抽出宝剑,砍起柴来。宝剑削铁如泥,吹发即断,却没有用武之地,落得砍柴的下场。他的境遇同宝剑如出一辙。
回到小屋,他们各自忙活起来。
慕容策撂下柴,就去捉鸡,很怕再惊吓到酒儿,远远寻了一只才动手。
酒儿煮好汤药,捣好药草,竟发现自己的肩膀渗着血,染红了衣服。罐里的药没剩多少,想想,还是没有舍得用。
这时,慕容策走进屋来,一眼望见衣服上的血迹,就去帮忙。
酒儿连连摇头。“不用了!还是把药留下来给沐哥哥,我的这个伤不碍事的!”
“不会疼吗?”
她的衣领被轻轻地拉开来。“有点疼!”
何止有点疼?双肩的水泡都摩破了,皮肉分离,殷红一片。慕容策轻轻地将药涂抹在伤口上。
猛地,酒儿扯紧衣领。“还是不要了!我刚刚想起来,这个药治不了我的伤,只能治沐哥哥的那个伤!”
话说得很顺溜,但这慌扯得有点拙劣,太容易被识破。猝不及防,心一下子就融化了。“就是不涂药,也要包扎一下啊?”慕容策揪过人来,涂上药,又垫上布,才放开人。
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反而睡不着了。
酒儿腿上捆绑沙袋,满地兔子蹦,练习着轻功。
慕容策擦拭着宝剑,欣赏着锋刃,偶尔瞥一眼身旁,忍不住指点几句。那日人栽进米缸出不来,暴露出双腿力量不足。“轻功不但腰部发力,多半还要仰仗一双腿!”
听不明白大道理,只是照着他的法子打起倒立。酒儿向上蹬腿,保持倒立状行走。
脑子不灵光,四肢还算灵巧。慕容策想着,不停地在旁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