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时,歌舞声再起,折扇飞舞,绚烂多姿,花团景簇。中间,宗凡时不时一声喝彩。丛绍起个头,和众人一起鼓掌。
严纾是掩面抽泣。
慕容需见机,说:“母后息怒,皇后身体不适,还请母后恩准她回宫休息。”
宗太后瞥了眼她丧气样。“皇后,怎么还哭了,是不喜欢这舞,还是没有看懂。没关系,看不懂,哀家讲给你听,这可是大团圆的歌舞,应该笑才对,皇后笑不出来,是不喜欢北戎大捷,还是不喜欢渭西平定,赈灾圆满啊。”
严纾说:“臣妾不敢。”
“既然不敢,现在就笑一个给哀家看,再笑一个给在座的浴血的将士们看一看。”宗太后说得斩钉截铁。
严纾哪里还能笑得出来。
“皇后,你那是在笑吗,好生的难看。还高攀,勾引,下作,这样的污言秽语是一个皇后应该讲的吗,礼公公,掌她的嘴。”
礼公公刚挽起衣袖。
严纾抖着说:“你敢,别忘了,本宫是六宫之主,你只是一个奴才。”
宗太后冷然。“有哀家在的一天,你就还不是这六宫之主,打。”
这时,慕容需说情。“母后,严纾毕竟还是皇后,请母后恩准,将人带到偏殿去责罚?”
宗太后说:“不必了,这里也没有什么外人。”
“皇后,奴才得罪了。”礼公公狠狠地抽了三记耳光。
宗太后又说:“礼公公,怎么都听不到响啊?不响,怕是皇后记不住。”
礼公公又狠狠地打了一遍。
宗太后不依不饶,训斥着严纾。“她姓宗,哀家也姓宗。皇后记住了吗。”
“记住了。”
酒儿都被吓到了,又望着严纾觉得可怜,便扯住宗太后的衣襟摇晃,一边指着严纾,一边瞟向偏殿。
宗太后拍了拍酒儿的手。“好了,今儿就看在哀家宝贝侄女的面子上,饶过你们两姐弟。”
严信争权夺势。北戎之战,破坏辎重,谋害宗琰。渭西赈灾,宗凡险些丧命。还趁着,宗氏父子不在京城,搜查宗府,欲要栽赃陷害。宗太后忍了许久。不想严继生出是非来,终是去除心头的恶气。皇后之位暂时给严纾留着,但是皇后的体面可一点都没给她留了。
慕容策望着唯唯诺诺的皇兄,如刺鲠喉。不过,此时,愤怒被另外一种疼痛所掩盖住。堂堂的端王竟被宗家幼女玩弄于鼓掌间。
隐瞒实情,欺骗他的不止女孩一人。
宗琰当然知道,难怪他放低姿态,来恳请自己隐瞒新婚之夜的杀戮。他是要维护慈父的形象,他在恐惧爱女的记恨。
宗凡也是知道,一次次,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换取酒儿的平安。
宗家人其他人也知道,所以宗韵才拜托方卓前往渭西千里陪伴女孩,千里护送女孩。
可笑,他像一个傻子,为了明媒正娶,为了她在王府里不被看低,找门楣,找依靠。四处为她寻找义父。宗凡恼怒。因为,原本就是兄长,如何能够做义父。郜连煦拒绝。因为,原本酒儿家世显赫,何必多此一举。
宛若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女孩成功地又一次让他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严府得到消息,严信匆忙赶到,行刑刚刚结束。严继只剩下一口气,不能言语,不能站立。
严信必然了解到事情经过,已是有了应对的计策。朝廷命官,应交由廷尉府问罪。廷尉宗凡理当避亲避嫌,应更换他人审案。
宗太后自然不会给其发挥的机会,先声夺人,故作惊讶,还摆出关切。“哀家原是不想深责,可是碍于端王在,只是杖责三十,怎么就把人打得不成样子了,还不快传太医。”
太医终于来了,验过伤后回禀。“暂无性命之忧,需悉心照料。只是,日后恐怕不良于行。”
宗太后对于这个结果不满意。“无性命之忧,只是不良于行。严丞相听到了,哀家可是把人好好的交给丞相大人了。”
那日的宫宴尤其不一般。
宗琰踏步而来。“只是不良于行,宗太后是不是太过偏袒国舅爷了?”
严信说:“大将军,犬子有眼无珠,错爱令媛,已是领过罚了,不知,大将军还有何指教?难道,大将军是有心提醒犬子,红颜祸水的道理。”
“老夫,没工夫与你理论。”宗琰似乎被捉到了软肋,甩了甩衣袖。
宗凡嘲讽。“既然是犬子,还不快点领走。”
严信还想要针对宗家,说点什么。
许丘站过来,劝说:“再晚了,怕不止是不良于行了。”
严信灰头土脸地走了。
酒儿起身,挥手。“老哥哥!你来宫里是讨茶喝的吗?”
慕容策咳嗽了一声,默念着,老天爷,给我一个地缝吧。什么戏能有眼前的这场戏精彩?女儿不认父,夫君不识妻。关键,自己还是那个夫君。头昏沉沉,耳朵一直在响,好像有一万只蜜蜂飞过。
宗凡站起身,施礼。“父亲,请上座。”
“父亲?”酒儿惊得,咬住了刚才挥动的手指,父亲不就是爹爹,大哥的爹爹,不也就是自己的爹爹。她扭身问着宗太后。“那个老哥哥是宗琰宗大将军吗?”
宗太后说她:“丫头,不好直呼自己父亲的名讳。”
酒儿捂了捂自己的小脸,一副怕被掌嘴的模样。
“想必,你也是许久没有和父亲亲近,坐过吧。好好陪一陪,你爹爹。”
宗琰朝着空位走去。丛绍规正座位上的坐席,立在旁侧,为其斟满酒杯,妥帖而恭敬。
酒儿从主位走下来,披风太长,绊住了她,一个飞扑就摔下来。宗凡长臂一挥,已是来不及。正好,摔到宗琰的脚边,团成一团,好像是小兔子一样。
宗琰也是惊出一身汗来。“自家的妹妹也护不住?难为她还唤你们一声‘哥哥’。”责难绝不是针对一人一事,对面的慕容策同样感到惭愧。
酒儿扬起小脸。“你的胡子怎么白了好多,害得酒儿都没认出来……”一大把的花白胡子,怎么看都像似贴上去的,好奇地拉扯了好几下。
宗琰就任由着她,还宠溺地望着。“不怪酒儿,都是爹爹不好。”伸手将她拎起来。
“大哥,你坐这儿,我坐那,我们一边一个,让……坐中间。”酒儿还是觉得“爹爹”叫不出口,又拉了丛绍一把。“还有哥哥,挨着我,一起。”因为,慕容策说喜欢“一起”这个词,她就觉得特别,特别喜欢说这个词了,每一次说的时候,心情尤为的不一样。
四座惊奇,还有怀疑酒儿身份的,也都相信了,她的的确确是宗蓼羲,不然,谁敢去招惹大将军,大将军怎会随便被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