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绍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毕竟,他是旁人眼中的兄长。“舍妹年幼,不懂宫中规矩,搅扰了诸位雅兴,还请许大人见谅,诸位包涵。”
“哪里。”许丘回礼。
随即是一片附和声。“岂敢,不敢。”
丛绍是红人,一战成名,再战封神。在座的列位不一定想着与之交好,但一定不愿交恶。何况,还关联着王府,哪一个不长眼的不给几分薄面,在挑事。
可能,也就是严纾了。只当是一个小奴,摆摆威风,不想是骑虎难下。
宗太后一再推波助澜。
慕容需是看不透,只能去问明白人。“王爷,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才妥当。”
慕容策看着苗头不对,想着快点离开是非之地。“本王忽觉不适,还请太后,恩准,本王向许大人告辞。”
“王爷,还是等一下再回王府。守好殿门,无准不得进去。”随后,宗太后朝着酒儿招了招手。“你过来,到哀家这儿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酒儿慢吞吞地走过去。
“哀家的小可怜。”宗太后拉起她的小手,心疼地握着,望着。“你也爱吃红豆年糕。”
“爱吃。”
“这就难怪了,和哀家一样。你的衣服是严继,严大人撕破的。”
“算是。”
“你也听见了,皇后说是,错在你,可是要把你杖毙的,想不想哀家给你做主。”
酒儿委屈地点头。
“那现在就去告诉皇上和皇后,告诉这里所有的人,你到底是谁。”
酒儿犹豫了,回望了一眼忧愤的慕容策。“可不可以……不说,我的名字。”
“不说,哀家可不好给你做主。”宗太后决然甩开她的手,端坐身子。
酒儿举目四望,瞻前顾后。宗凡鼓励地朝着她点头。酒儿咬了咬唇,心一横喊出来:“我是宗蓼羲。”
严继说:“你说,你是谁?”酒儿心虚地低下头,没有勇气再出声。甚至,她都不敢去望慕容策。
小奴变成王妃,事情可大不一样。轻薄小奴可以不了了之,调戏王妃可是大罪,难逃一死。
严纾脸色发白。“明明是王府的仆从,怎么就成了九夫人,她若真的是,丛将军为何以兄长自居。请皇上,治他欺君之罪。”
丛绍说:“禀告皇上,微臣自幼与九夫人一起长大,情同兄妹。”
严纾心不死。“这分明是构陷。母后怎么可能会认不得自己的侄女。”
宗凡说:“家妹娇养闺中,鲜少出门,年稚嫁入王府,皇姑母一时,没认出来也不足为奇。”
翟镜仁和柳锟对视了一下。翟镜仁是“罪臣”的后人,见不得光。如果被酒儿说出去,不止,他一人,恐怕柳家也是难逃一劫。不过,事情过去那么久了,都没有出事。即使这样,他们的心还是悬在半空,汗毛都竖起来了。王爷与酒儿形影不离,一个宗家人知道王府的一切,还不等于已是被宗太后拿捏在手心了?
慕容需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问:“王爷,这位到底是九夫人,还是仆从?”
此刻的慕容策仿佛遭了霹雷般,钉在原地。呼吸和心跳滞住,周身僵硬,思绪凌乱得一塌糊涂。承认了,不免冠以欺君的罪名,矢口否认,便是天下笑柄。“皇上,宗大人已是讲明,本王无话可说。”
算是确认了酒儿的身份。宗太后说:“蓼羲若只是端王的九夫人,哀家可以像端王一样忍了。但她还是宗家的九小姐,真就没办法忍了,哀家向来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皇后有一句话说得不错,不可太宽纵了。不如,拉出去杖毙了。”
严纾说:“母后睿智,所言极是,今天是喜庆之日,不好责罚,还请母后高抬贵手。”
大难临头。严继惊得,酒醒了大半,规规矩矩地跪好,说:“太后饶命啊,冤枉啊,微臣并不知道她是九夫人,就是她的女儿身也是刚刚知道的。”
“不知者不怪,请母后放过家弟!”
宗太后说:“皇后,刚才也是说了许多不敬的话,还是想一想该领什么罚。”
慕容需说:“国舅爷只是吃醉了酒,行为癫狂了些,望母后恕罪。”
宗太后直起身子,说:“如果不轨之人都故意喝了酒,拿着吃醉了当借口,行不轨之事,忤逆之事,还有那,谋反之事,难道都可以饶恕吗。”
慕容需被说得没了话。
丛绍说:“绝不可饶恕。调戏王妃乃大不敬,恭请皇上严惩。”
郜连煦跟着说话:“微臣附议。”
常华出列,拱手施礼。“微臣也附议。”
好好的一场百日宴,瞬间上演了朝堂纷争。宗太后逼迫在场的人表态。“两位乔大人是怎么想的?”
乔度和乔里齐声说:“臣等附议。”
剩下没有点到名字的,纷纷离席。顷刻间,多数人都跪了下来,同意惩治严继。还在座位上的寥寥无几。
严纾望见稳坐的慕容策,扭转膝盖,将跪立的身子朝向他。“王爷,你不能见死不求啊!王爷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二夫人的情面,就饶了严继这一次,他再也不敢了。”
见她这般,乱了尊卑,慕容策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皇嫂,万万使不得,折煞了。”
严继已是被拖下去,一路还在喊着:“冤枉,饶命啊……小酒…九夫人救我……”
慕容策很快清醒过来,意识到宗太后的如意算盘。侧了侧头,望向许丘。
许丘捧着肚皮,走出来。“俗话说得好,子不教,父之过,今日是小女的百日,不宜见血光。太后,皇上?是不是将人送回严府交由严丞相处置好一点?”
“国法是国法,家规是家规,家规代替不了国法。”宗太后说:“来人,严继无状,轻薄王妃,杖责三十,交由端王惩治。”
三十,不算多,就怕不是杖责,而是杖毙。
果然如此,将人杖毙再送到王府,貌似在和端王结盟,实则利用死敌除去劲敌。从此,死敌和劲敌势同水火,宗太后,乃至宗氏坐山观虎斗,坐收渔利。好狠的一步棋。
礼公公收到宗太后的眼色,紧忙来到施刑的偏殿,悄声吩咐着。“他要是活命,你们就没有命活。”
严纾坐不住,起身要去施救。
宗太后看穿她的心思,发了话。“严纾,你今天若是离开皇后的座位,就永远不要再想坐回来。”
宗太后早存了废后的心思,一直在寻找下手的机会。虽念及亲情,但更舍不下皇后的权杖。严纾只能坐回座位,再不敢造次。亲生姐姐都放弃营救,迟疑着是否求情的人也都禁了声。
偏殿里,棍子高起,重落。嚎叫先是一声高过一声,后来变得微弱,渐渐没了动静。
酒儿不忍心了。毕竟,落难时,严继也出手帮过她。“皇姑母,严公子一直是那样的,也不是第一回了……”
“皇后,你听听,还不是第一回轻薄王妃了,看来三十棍子都少了。”
“不是的,皇姑母,酒儿不是那个意思,酒儿是想说:严公子看着不像好人,但也没有那么坏,在渭西的时候,也帮过酒儿的,所以,皇姑母不要再打严公子了,可不可以?”
“蓼羲,你还小,不明白这里的事情,坐到哀家身边来,听听曲子,吃点东西。”宗太后转而,对着下面说:“谁再敢求情,便与严继同罪。奏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