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策没有理会他,扔下笔,打磨着扇面。
笔筒的字已经雕刻好,清新纹理上写着:富贵节节高,福寿绵绵长。
“好句,巧思,绝妙……王爷这雕工,怕是快要超过翟师傅了……我是雕不出来。王爷,不如把笔筒赏给我……”
刚醒的酒儿冲过来,一把夺下。“你抢小孩的东西,羞不羞?”
“酒儿,回头我再备份大礼给……你,比这个值钱的,比这个好很多的。”索要的手伸出去好长。
酒儿狠狠打了一下,护着东西。“我才不要,这个最好了,要是不好,你为什么还和我抢?”扮了个鬼脸,就跑进里屋去。
衣柜被她打开,里边的东西被掏出来,摆满床。钱袋子空了,里边的银两大概是被丛氏取走了。丛氏带回来的布包装着崭新的衣物。
“小丛公子,你这儿占着床,王爷怎么好休息?我们家王爷可是为了你的寿礼,一夜都没睡。”小福铺着床铺。
酒儿又将东西挪到了桌子上。贺澜茂伸手帮忙。“丛酒,你这是忙活什么?”
“包起来,再拿给爹爹。让爹爹猜不出来,一下子高兴一下。”
“别瞎忙活了,你把东西交给我,我帮你弄个锦盒包起来,又好看,又体面,保证你爹爹一见到就喜欢,就高兴。”
“贺大哥把锦盒拿来,酒儿自己包起来。”
“行了,你,有意思吗?哄骗一个小孩子。”慕容策说话。
“二十几年的交情,还不如二十几日的,我这命啊,怎么就这么苦。”
兄妹都是拈酸吃醋的能手。
酒儿寻着布头,尝试着包裹。鼓弄来,鼓弄去,都看着不顺眼,干脆玩起来。笔筒顶在头上,一阵兔子蹦。掉下来时,要么手接住,要么脚踢回去。贺澜茂还抓住过几回。
“沐哥哥刻得这么好看,怎么不给自己刻一个和氏璧玩?非要和自己的哥哥抢着玩?”
已是躺下去的慕容策闭上眼睛,装作没听见。
“小丛公子,这样话万不可乱讲,可是要掉脑袋的……”小福将人请了出去。
晌午,一众下山去。
山里村民原是不多,又不是大集,街面几乎没什么人,照顾生意的人就更少了。吆喝大半天,一件东西也没有卖出去。
太阳高起,酒儿时不时擦着脸上的汗水。
坐在茶铺纳凉的慕容策再也坐不住,凑上前去。“酒儿,不如将东西带回京城去卖?”
“不行。娘亲不让。”酒儿喝完水,直摇头。
小福跟着跑过来,送上茶水,执着扇为她遮挡阳光。
“沐哥哥,你帮帮我吧?”
无非是破费些银两,就痛快的答应下来。
酒儿扯来一方头巾,不容分说朝着他的头上蒙。小福连连摆手,想着代替。酒儿执意,拨开他。“你太丑,没有沐哥哥好看。”
慕容策皱起眉向后倾着身子。
“沐哥哥,你都答应我了,不能说话不算数。”酒儿撅着嘴。
听到这样的话,也无法反悔,望着委屈的模样,也不忍心拒绝,只好定住身子。慕容策无可奈何,顶上方巾,主动支撑开双臂。字画尽数挂在他的臂膀上。
闲逛的贺澜茂幸灾乐祸地走过来,啧啧连声。“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这是哪里来的美娇娘?姓甚名谁,芳龄几何,家住何处,可曾婚配?小生不才……”
“贺大哥,站着别动!”酒儿边说边拿起一双绣花鞋,冲上前。
贺澜茂感觉不好,抬腿就逃。
“你去哪里?”慕容策发了话。
逃出去的人泱泱转身回来,并排站立。绣花鞋挂到他的脖颈上面。袜子、小衫和长衣,统统都有了去处。
两个临风玉树的男人穿着异装,杵在闹市。怪异的模样引来路人驻足,省去吆喝的气力。看热闹的人中间不乏大姑娘小媳妇。不消片刻,衣服卖得差不多,剩下字画无人问津。
枯站无聊,不免说说话打发时间。
“沐哥哥,你总在端王府干什么?提亲吗?”
“哪能?酒儿怎么会这么想,况且,王府的郡主才六岁……”
“那可不好说,端王都能娶八岁的九夫人,沐哥哥怎么就不能嫁六岁的郡主?以后,沐哥哥还是少去端王府。不和他玩,和我玩。和我做朋友,不理那个大坏人。”
“端王可是大好人……”贺澜茂想要辩解,被慕容策的眼色遏制住。
随即,话题被岔开。“你们兄弟也不缺银子,为什么还要你娘这么辛苦地做针线活?”
“爹爹不给娘亲饭吃,娘只好做些东西卖一卖!”
贺澜茂说出慕容策心里的猜测。“王爷,别说这些字画,还真是落笔不俗,不会是在哪个府院偷来的赃物吧?”
“才不是偷的,这些都是我娘亲写的,画的……贺大哥,你把胳膊抬高点?”银牙直咬,树棍敲打了几下。“不许偷懒……还有你,沐哥哥……”树棍竖了竖,被丢掉。酒儿钻到腋下,用头顶住垂下来的臂膀。
对面的酒楼,宗凡正透过窗子带着笑意望。“没想到,他端王爷也有今日?我们宗家的小姐可都是不好惹的,等着酒儿长大……”
丛绍回话。“公子,王爷并不知道酒儿是女孩子,更不知道酒儿是九夫人!”
“这就难怪了。”宗凡回到桌旁。
丛绍俯身恭敬地倒酒。“酒儿也不知道他是端王。如果公子吩咐,我这就去说?”
宗凡摆手。“不必了,瞒不了多久了。”
大将军的生辰将至,宗家设有宴席。今年,宴客名单里特别加上了端王和九夫人。
字画拿到穷乡僻壤来卖为的是避人耳目。如果端王认出元秾的笔迹来,那可就不美了。宗凡做了吩咐。
丛绍转身下楼。
摊子前,贺澜茂实在支撑不下去,甩开东西。“剩下的本公子都买下了。”
丛绍突然出现,夺下字画。“不卖了。”
“为什么又不卖了?”慕容策随口问。
丛绍将字画收拢,打成布包。
那边,酒儿已是跑向酒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