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峡谷,绿色逐渐减少,到了戈壁滩的腹地。贴着地皮生长的草,半枯半黄,只有根带着一点可怜的绿意。
这些日子,方卓变得沉默,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而,酒儿欢快起来,同她玩不到一起了。倒是,严继有意无意地在酒儿身边转悠,尤其是到了官驿站之后。
一直忍着,一直忍到晚上。
慕容策厉声厉色。“本王和你说过多少次了,离其他的男人远一点。”
看了好几天脸色的酒儿也是忍不住了。她受够男人的指手画脚,在耳边喋喋不休。高兴的时候,拿她当成笑料逗一逗,当成猫儿狗儿耍一耍。不高兴的时候,就摆出王爷的威风,凶她一顿。他就是标准,他就是规则,她只能服从,好像她永远都是幼稚的,错误的。没有人听她说话,没有人在乎她的在意。偏偏,所有人都摆出一副全知道、全了解的样子,来笑她,拿着她当成小孩子。
她似乎已经习惯别人这样对待,但是她无法忍受男人和其他人一个样子。她在心底对着他抱着希望,抱着幻想。他曾经认真倾听过,曾经在一片嘲笑的眼光里肯定过她,拯救过她。
如果没有嘲笑和戏弄,便是哄骗,不足挂齿的恩赐。大人们总是高高在上。
她依赖着男人的呵护,又抵触着他无意间的禁锢,妨碍着梦想的触角自由地伸缩,去探究未来的丰富多彩。而男人一定要把一切变成两种颜色,非黑即白。
为什么她要沿着别人走过的路向前,听别人说起路过的风景。而在另一条,路边的花儿和草儿都别人没有见过的,它们的美还没有人知道,等待着她去发现,去遇见。
长久以来的愤怒瞬间爆发。“为什么我一定要听你说,为什么不是你听我说?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长大了!从今以后,你要听我的!”
这一刻的女孩满脸叛逆,宛若呲牙的猫儿蓄势待发。
慕容策望着,不禁失笑。
“不许笑!”越是喊越是笑得利害,直接扑过去,捂住他的嘴。可是笑声还在。酒儿赌气,扑向床榻,甩飞一双鞋。
慕容策凑了过去。“酒儿,你喜欢……我吗?”
“不太讨厌。”酒儿撅着嘴,一脸的敷衍。
“重新说一次,好好说?”
突然大起来的声音吓得一个哆嗦。随之,回答的声音又上了一个台阶。“算是喜欢。”
“是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喜欢?”这一次他的声音满是柔软。
“还没想过。”
“那你喜欢和谁一辈子在一起?”
“那可多了。丛绍哥哥,朕哥哥,贺大哥,还有小福。剩下的日子最好都和……”酒儿得意忘形,边板着手指边说着话。
连小福都想到了,唯独忘了他。也是,她当他是兄长,她当他是娘亲,她当他是,她当他是嫂子,独独没把他当成一个男人。慕容策将人摔下床榻,即刻按在身下。“记住,剩下的日子只能和本王在一起。剩下的日子,我们都在一起,永远不分开!难道……酒儿不喜欢吗?”
反正没有选择,母亲已经代替她做出选择。母亲喜欢端王,她就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我不是也答应过,一辈子不离开王爷了吗?还想怎么样?”
回答不能让人满意,但没有勇气再次追问下去。慕容策拥住酒儿。“刚才,不是笑话酒儿,只是觉得,酒儿慢慢地长大了,本王看着觉得高兴。夫妇一体知道了吗?”
“笑话酒儿,就是在笑话自己。还不明白吗?我们是一伙的?”
终于是听明白了,露出一排小白牙。
“不许,这样对着其他男人笑。”
酒儿在他的肩膀上捶一下,气呼呼地跑出去,来到隔壁的房间。“大哥,王爷可烦人了,问来问去,答不对,就摔我下床,眼睛瞪得那么大。”
宗凡望了望她,马上低下头继续看地图。“你和王爷之间的事情,不好到外边乱说。大哥不想听到。”
“王爷欺负酒儿?大哥也不想听吗?”
他的目光还在地图上游走。“王爷打你了?”
酒儿浑身上下找,没找到,最后翻了翻嘴唇。“他咬我。”
宗凡望了一眼在旁侍候的蒙泰,收起了地图。“那么不喜欢王爷,去过渭西,就接你回来。”
这个可不是想要的结果,酒儿露出为难的模样,自言自语起来。“也没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逼着我去喜欢,还要一辈子只喜欢他一个人……王爷,他也不坏,算是对酒儿还好……”
“难道他比哥哥对你还要好吗?”
追过来的慕容策站在门外,只望见投在窗子上面的影子在点头。他一动不动,很怕惊到谈话的人,更怕遗漏掉一个字。他相信,这些都是女孩的真心话,关于着自己。关于着未来。
官驿在戈壁边沿,再向前就是荒漠。视野空旷,冷风飕飕,夹杂着沙粒。
里边,灯光徐徐。谈话仍在继续。
“当然好,好那么一点点,别人笑话我的字写得难看,可是他都从来没有笑话过我,还夸我来着,还把我写的春联贴在了院门上边……”
“那是他的眼睛瞎了。”
“才没有,王爷的眼睛好着呢。还有,我求大哥你多少次,求哥哥多少次,都不教骑马射箭,我一说,王爷就教我了……”
“那是他笨。”
“不许大哥骂王爷,王爷可是救了大哥的!”
“就知道,大哥没有救过他?这样话千万不要让你哥哥知道,否则要伤心的,对你那么些年的好还比不上几天的厮混?”
“这个大哥就不知道了,王爷的好,好多的好……就是,有王爷在,被子里都特别暖和。”酒儿一脸的天真,伏到了桌案上。
“哥哥就不暖和了?”
“暖和啊,但,那不一样。王爷张得好看,抱着他,就觉得见到了娘亲,就算不是真的见到,也能梦到,大哥,你觉不觉得沐哥哥的眼睛特别像娘亲?”
宗凡拍打了她一下。
酒儿意识到说到了不该说的话题,闭了一会儿嘴巴,朝着身边的兄长依偎了一下。“大哥,今晚我要和你一起睡?”
“不行!”帐里帐外,两个男人异口同声。
慕容策应声推开门,走进来。背后跟进端着托盘的小福,还有一股黄沙跟着吹进来。托盘里有三碗汤药,还有几种外敷的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