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悦半岁后，身体越来越结实，活动的时间也更长了，她尤其喜欢被人抱着到处走动，虽然还不会说话，但已经会啊啊啊着手舞足蹈地指示大人抱着她往哪儿去。

　　自从出过一次大门之后，她就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

　　经过半年的修养，沈崖香的身体也已经完全恢复了，先前的小目标也基本完成，虽然口碑不好，但据阿邻反馈来的消息，效果还是不错的，而且出乎意料的，卖出去的竟还不少。

　　姜略干脆带了妻女外出游玩。

　　现如今虽然没有发生大的战事，但与朱里贞的僵持还未结束，时不时的大兴各部落之间也有些冲突争斗，时局并不算太平，所以他们也没有走太远，并没有走出大兴的境内，一路往东去了原渤海国所在的地域，唤作海城。

　　海城一面临海，一面挨着南郡，与兴人主聚集区和朱里贞之间都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是大兴境内难得的安稳且繁华之地。

　　现如今依旧往来客商如云，商铺林立，各色商品琳琅满目，其热闹繁华的程度比之上京、中京也都是不逊色的。

　　这些年隆泰帝为了将渤海国旧民打散，强行从海城迁移了约莫一半的人口出去，同时也迁进来了几个部落，此地虽然是各部族混居，但渤海人依旧是主体。

　　或许是渤海人本就擅长经营，或许也离不开顾修的谋算，这些渤海商人抱团以备受追捧的异域商品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又以财富开道混得风生水起。

　　多年的经营下来，他们承担着大兴近一半的税收，也已经与当地官员形成了盘根错节的利益团体，渗透在方方面面。

　　早年渤海国与大周的关系不错，与汉人相处也和睦，南郡和渤海国通婚早有先例，他们的诸多文化习俗也大都与中原地区相同，这些年又吸引了许多汉人客商前来经商，渤海人也进一步汉化，如今已经很难将他们从汉人中区分出来了。

　　外地人多，汉人也多，姜略和沈崖香在此地也不比在南郡和兴都时那般惹眼，他们夫妻行事又极其低调，隔三岔五就易地小住，一直也没有被人认出来，也少了许多的麻烦，度过了一个轻松愉快的日子。

　　中秋过后的第三天一早丧钟敲响，隆泰帝驾崩。

　　举国大孝，罢饮宴，停欢庆，戒百戏，为期百日。

　　那天姜略比往日多念了一个时辰的经书。

　　海城连续封城戒严了七日。街道上重兵来来回回地巡逻，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偶尔听同客栈的客人议论说是南郡那边早半个月就已经戒严了，海城这边还算是管得宽泛的。

　　到第九日，戒严解除的第二天，狗宝就找了过来。

　　沈崖香一早拉开门就看见他歪靠在门廊下。

　　这个往日里热情爱笑的青年此时满身都写着颓废，胡子拉碴的，一双眼睛也熬得发红，头发乱糟糟的，沈崖香怀疑他发根处扎的小辫子都打结了。

　　门拉开时，他就直愣愣地看过来，一声不吭，将沈崖香都给吓了一跳：“孙师弟，你怎么来了？”

　　她把狗宝拉了进来，慌忙问他这是怎么了。

　　狗宝没头没尾说了句：“她进宫了。”

　　沈崖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谁？”

　　狗宝搓了搓脸，哑着嗓子继续道：“她成了世里垚古的皇后。”

　　沈崖香愣了愣，明白过来他说的是石抹德馨。

　　其实从石抹德馨被隆泰帝册封为太子妃，而石抹家也没有反对，这就已经是能够预料到的结果了。

　　只不过此前隆泰帝一直不曾立太子，现在既然有了新君，她成为皇后也顺理成章。

　　狗宝的难过程度却有些超出她的预料。

　　她问道：“现在还能拦下她吗？要不去抢亲，然后你们一起远走高飞？”

　　狗宝看着沈崖香迟愣了一瞬，才摇了摇头，涩声道：“虽然还没有昭告天下，但已经无法更改了，她进宫去了，新帝登基后就会册封了……石抹氏与世里皇室共治天下，这是她的选择。”

　　沈崖香默了默，一时无言以对。

　　狗宝朝着沈崖香身后喊了声：“师兄。”

　　姜略抱着九悦过来了，扫视了他一番，淡淡地问道：“要不要给你施个和合术？”

　　狗宝苦笑道：“师兄，你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

　　见九悦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扯了扯嘴角，朝小姑娘伸出手，“还认识叔叔吗胖丫头？我来抱抱，举高高要不要？”

　　姜略嫌弃地看看他，并没有把女儿交出去，只道：“既然不要，那就自己受着吧。”

　　狗宝戳着九悦脸上的肉，道：“师兄，事到如今你真的还觉得我与她是有姻缘的吗？”

　　姜略一把打开他的脏手：“难道你以为我会为了你的姻缘，让一家人承受因果？”

　　狗宝看看他，然后捂着心口跟九悦龇牙咧嘴：“胖丫你听听，你爹说的是人话吗？我与他情同手足，我当他是一家人，他怎么这么无情。”

　　又跟沈崖香抱怨，“虎虎你看见了吧，师兄他打我，我已经这样惨了，他还打我……”

　　小姑娘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口水都流出来了，露出几颗小米牙。

　　沈崖香失笑，他还有心情玩笑，看来是好多了。

　　她询问的看向姜略，也特别好奇狗宝和石抹德馨的姻缘，都这样了还会有结果么？

　　姜略一边熟练地给女儿擦嘴，一边回应她：“他的辫子扎得跟以前不一样，跟石抹隆哥的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沈崖香仔细看了看，并未从那头乱糟糟的头发中看出什么不同来。

　　可狗宝的神色僵了僵。

　　姜略问他：“要不要干脆剃了收藏起来？这样不梳洗实在是有碍观瞻。”

　　狗宝嘟哝了句什么，没接话。

　　沈崖香继续跟姜略打了个眼色：然后呢？

　　姜略却朝她摇了摇头。

　　沈崖香有些失望。

　　狗宝不愧是姜略的同门师弟，竟也不好奇，一个似是而非的结果让他就精神了，很快就说起了别的：

　　“皇上驾崩之前，派人来宣召你，本来是来者不善，后来却突然又撤兵了，这件事情师兄你知不知道？”

　　姜略微微一挑眉，道：“这次应该是石抹隆哥帮了忙了，这样一来，再让我把师弟给他做女婿也不那么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