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树与崖香
姚方双目圆瞪,依旧是对着容隽的方向。
沈崖香瞪了他一眼,侧头看向容隽,见他神色依旧如故,虽看不出太大变化,但她就是能察觉到他并不是看上去那般无所谓。
一手被他牵着,另一只手也攀上他的胳膊,她认真的道:“大善大恶,极真极恶,方能不被世俗善恶所束缚。这是你以前与我说的,我现在明白你的意思了。”
道理很多人都懂,但只有站在高处,所说的话才会有人听,想做的事才会有人办。
所以,他走捷径成了国师。
虽然她并不知道容隽想做什么,想达到什么目的,但并不妨碍她的信任。
“容兄你当然与他不一样,道理你懂,我不如你会说,但我记得你说过,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知道我的底线,所以你相信我。
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你,我也相信你,真假也好、善恶也罢,即便是为恶之路,也是会有底线的。我就觉得你最好,我与你是一道的,依我看,这个什么姚方小神仙,他根本就不配与你相提并论,你别听他说的那几句鬼话就难受。”
容隽收回了落在姚方身上的视线,看着他的姑娘。
道路漫长且艰辛险阻,最终能否得到想要的结果,谁也不敢保证,也有可能在为恶的路上就已经丧了命,这也能说最终目的是好的么?
容隽没有答案。
从他籍籍无名下山到如今威名赫赫,还从来没有人以“好”来评价他,他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只有她,刚刚才知道他隐瞒的身份,竟还是全然的信任他,并且坚定的认为他是个好人。
容隽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又笑了笑,目光深深,嗓音沉沉:“崖香,我有没有与你说过,我想当那株崖香树。”
树的伤口之上、腐朽之处为自救自保,而聚集的树脂就称为崖香。
崖香能保护他,能陪伴他,能长久伴生,互相慰藉、互相滋养,一起成长。
沈崖香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也笑了:“好呀。你就是崖香树。”
突然,不知想到什么,她的笑意收了收,晃动着二人交握的手,举起来往他胸前砸了他一下,“树比崖香可要年长许多。容兄,你不会是在暗示我,让我喊你叔叔吧?”
容隽闻言顿了顿。
沈崖香目光探究地望着他:“姚方差不多是二十五年前出现在京都,听说那时就是年约五旬的模样,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样貌看起来也还是五旬上下,照此推断的话,他至少也该有七八十岁了,
你的师父比他肯定高寿,起码也得成年后才收徒弟吧?”
容隽挑眉:“嗯,对。”
“……那去世时应该有一百多岁,可见你们门派肯定是有养生之法的,至少是能让人看着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
一般来说,能够当上国师,让皇帝信任,太过年轻肯定不行,常听人家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应该就是这样的道理。是不是?”
容隽认真地点头:“言之有理。所以呢,崖香?”
沈崖香略有些纠结,“所以,国师,您今年其实有多大年龄?”
容隽故作一脸老成,反问道:“这个对你来说,很重要?”
沈崖香不语。
容隽逗她:“不如你猜猜。”
沈崖香略犹豫,还是猜道:“二十五?”
容隽摇头。
“难道,有三十?”
容隽再摇头:“不怕告诉你,姚方今年九十二岁。”
沈崖香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先看姚方,见他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眼睛瞪着有些吓人,……不像是九十高龄。
容隽绷着脸冲她点头,鼓励道:“大胆的猜。不过不管我多少岁,现在你就是想反悔也晚了。”
“总不会三十一二?三?......”沈崖香眨了两下眼睛,松了口气,笑道,“差点被你给骗了,你要是太老,也不会与杨家订亲了,我知道你虽然是大了点,但也才满了二十一,不太老。”
容隽道:“你猜错了,我其实不是容隽。”
沈崖香朝他做鬼脸,分明就是不信:“那难道你一直都是在骗我吗?”
容隽咬牙坚持:“如果我真的不是容隽呢,崖香?”
“你为何要一开始就骗我呢?”沈崖香反问。
容隽默了默,不敢看她清澈的眼睛。
沈崖香呼吸微窒,转瞬笑道:“国师,你该不会是因为太老,才不敢说实话的吧?”
容隽心中苦笑,到底没敢说实话,顺着她的话,绷了脸:“老?太老?你嫌我老?”
沈崖香赶紧否认:“没有,没有,我没有说你老。我不是在说你,我是说要是跟姚方那样才老,你又不是。”
“不过人都有老的那一天,老是正常的,我不是嫌弃你,也不是嫌弃老,但是要是年龄差太多的话,也不知道好不好……”
“哎呀,真是气死了,不管你老不老,我都喜欢你......我是说,你以后老了,我还是喜欢你。”
“……真的。”
容隽忍不住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记:“还说没有!”
就这,还想撒谎骗他?
狗宝本来心情极不好,蹲在一边出神,这会儿听他俩叽叽咕咕的,又被逗乐了,在一旁哈哈大笑,问沈崖香:“虎虎,你觉得我老吗?”
他故作一脸惊悚的道,“师兄他比我大了整整,”他还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一,二,三……四十二”他打了个磕巴,望着沈崖香,连连的“啧啧啧”。
见沈崖香扬着下巴,像在看不好看的把戏,他才放弃了卖关子,道:“四十二天而已。他这样都叫老,那我岂不是也老了?天呢!我还一直以为自己是小师弟。”
沈崖香就喊他:“老师弟!”
这时,李挚冷淡的道:“姚方死了。”
仇人终于死了,但他却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对方给他带来的阴影,并不会因为人死就消散。一段仇怨的终结,新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沈崖香三人神色微敛,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李挚的目光掠过狗宝,在沈崖香身上略停了一会儿,只有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