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自投罗网
莲庄的议事厅建在莲花池的东面,因温泉泉眼就在此处,不用暖炉不烧炭也不觉得冷。
此时人多又起了争执,气氛相当激烈,不少人的额头上甚至都见了汗了。
突然,双方突然同时歇声,厅内陡然安静。
这时,中堂主位上,懒洋洋斜靠在锦枕上的贵气青年似笑非笑地扫了眼侧对着他,正被刀刃架住,俨然已经成了阶下囚的容隽,道:
“杨大人,当初容隽正是因为甘愿放弃容家的一切,宁随你一家流放永宁,也要履行婚约而立住了身份,此后也多次出入永宁帮你周旋,他对你杨家称得上是有情有义。
现在你说他是李挚,又举证顾修与他前后出现在中京,又说他颇有顾修之风,与顾修干系紧密,就连仞山关守军都被你找来作了证,这是不置他于死地不罢休的架势啊。孤很好奇,这么有情有义又有手段的女婿,你就真不动心?”
杨思源神色端肃,朝青年拱了拱手:“臣不敢,臣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既然发现了证据,只能大义灭亲。”
太子李恒“哦”了一声。
李恒身侧的锦衣青年哂笑道,“杨大人,李挚随便用个化名或是小人物身份往来仞山关、行走大周岂不是更能方便隐藏身份,何必非要冒充容隽,还巴结你?
我很好奇,他图你什么?图你与北人有交情说得上话,还是图你心狠手辣,亦或是你女儿美貌倾城,让他甘愿冒险?”
他朝李恒拱了拱手,“大哥,不是弟弟非要与你唱反调,实在是这件事疑点重重,往小了说,这是混淆血脉,总归是元后之子,死了要立牌位进宗祠的。
往大了说,弟弟我担心你被人利用和蒙蔽了,你要是中了计,叫那位真正的民间太子金蝉脱壳,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给钻了空子。”
“李忻!”
“我就是实话实说而已,你想想看,那李挚此时境况危险,推个替死鬼出来正好脱身,杨大人说的这些证据,有李挚推波助澜,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
双方又争执起来。
之前是臣子打口水仗,这会儿换了他们的主子,阴阳怪气、话里藏刀。
容隽厌烦极了这一点。
最恶心大周皇室的正是这一点。
对外怂得像菜瓜,屡败于大兴,实力不济虽然是一方面,但从他们内斗日常逞凶斗狠、结党营私却手段频出来看,一点也不缺智谋,未尝不能一战。
以他看,最大的问题无非内斗损耗,互相拉踩拖后腿,才一败涂地。
君臣、父子、兄弟,都是可笑至极的关系,什么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能够得到什么,就比如此时。
恶心归恶心,但他利用还是这一点,利用他们的不和与争利,来拖延时间,等该来的人的到来。
耳边充斥着争论声,且得再等一会才有胜负,暂且没人动他,他静气凝神,思绪飘远:
不知崖香如何了,她的事情解决后,若他迟迟不出现,她肯定会担心。
希望李氏和杨霓能够稍微拖久一些,再加上夏氏,三人捏巴在一起,总该够她多玩一会儿了。
狗宝就站在容隽身侧,见他面容恬淡,嘴角竟然不自觉的泛起了笑意,可眼睛是垂着,分明就是在走神,不由得翻了个白眼——现在都被刀架在脖子上了竟然还有闲心思春。
“噗嘶噗嘶,师兄!”他极小声引起容隽注意。
容隽刚抬眸,目光微凝,还没在狗宝脸上聚焦,就直接转了个方向,他侧头看向门外。
敞开的议事厅大门口正对着院门,院门处正有些喧哗,他听得真真的,是沈崖香的声音,小姑娘胡搅蛮缠得让他心软。
“让我进去。容隽在里面,我就要进去。”
“我不管他是不是朝廷要犯,反正我与他就是一伙的。”
“证据?这还要证据?大哥,你们不抓同党的吗,不怕错过?”
“我当然有证据了,你带我进去看他认不认识我不就知道了?”
“等等……我有帖子,黎阳嫌主亲自写的,这就是容隽给我的,那个嫌主我又不认识,她不可能给我下帖子,不信你去问。”
“……”
要不是被绑住了,容隽都想抚额,头疼又心疼,好气又好笑。
果然,须臾就见她被人给压进了院内,视线一对上他,先在他身上上下一扫,竟然还笑了。
容隽本想板着脸说她胡闹,都没能绷住,嘴角也不由得微微翘了翘。
狗宝此时也看见她了,瞪大眼睛,然后白眼朝天。
容绍作为主家得了侍从的汇报,皱着眉头出去查看情况,听说自投罗网了一个同党,无语之余,又觉得有丝丝不对劲,倒是极为慎重的思索了一阵。
视线在沈崖香和容隽之间反复逡巡,看出了二人有猫腻,谨慎起见,他还是将沈崖香给抓了进来。
他并未打断厅内的争执,安静地将沈崖香往容隽和狗宝身边一推,让人武器比着脖子,又亲自在他三人后面盯着,就不信在眼皮子底下,还能再出什么差错。
沈崖香挨着容隽站着,险险避开脖子上的刀锋,歪着头看他:“容兄。”
容隽朝她无奈地笑了。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比她在外面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强。
两人眼神交流。
狗宝不甘寂寞,凑过来小声与沈崖香打招呼:“虎虎,你是不是傻,竟然自己往里闯?”
沈崖香也小声道:“容兄不是说都安排好了吗,没有危险吧?”
狗宝顿了顿,忍不住吐槽:“咱们都被人这样了,你竟然还信任他?”
“容兄聪明呀。”
“既然觉得没危险,那你还来做什么?”
“门口那么多人,阵仗这么大,刀剑无眼,我当然要亲自看着才放心。在门口干等着能急死我。”
狗宝垮下脸,扭向一边,假装自己不曾问过,也不曾听到过沈崖香的话。
不知为何明明刚才还很饿,这会突然有种饱的感觉,但并不太好受,似乎被强塞进去的。
可恶。
“孙师弟……”沈崖香喊他,他假装没有听见。
正此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喧哗,沈崖香看过去,就见一个黑袍道人很突兀地出现在院内,眨眼间,已悄无声息地到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