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姑娘是不是有何烦扰之事,不妨告知在下,说不定在下也能助姑娘你一臂之力……”
此处实乃仙鹤峰,松鹤子居所,这人竟然自称“在下”弥足狂妄,太不将人放在眼中。辰弑转头看向那公子哥,微微皱了皱眉头。
松鹤子李淳风淡淡扫了这年轻公子哥一眼,心中微微不悦,却不露声色。
“你到底是何人?”即便赵小玉不太喜欢这个纨绔之人,但也不肯放过一点救辰弑的机会。
鹤少男清了清嗓子,却不作声,看向陆冠华。
陆冠华心领神会,笑道:“哦,虽然我们这次没有找到解药,不过却得到另一个消息。还得到了飞云庄鹤飞云、鹤少男父子倾囊相助,也是万幸了。”
“什么消息?”令狐行道。
莫芊秋顿了顿,看向他道:“安禄山已经范阳起兵。”
“啊~~”令狐行等人骇然不已,虽然辰弑也因先前夏英水、鲁空灭回报而对叛乱之事有所耳闻,却不如陆冠华此次带回的消息详尽,这次更作了实,也微显惊异之色,不觉和蓝香楹对视了一眼。
唯独李淳风和赵小玉早知会有此事,脸上并未有惊诧之色。
“江湖上传言,安禄山这蛮夷小儿,似乎意外得到了那可预言朝代更迭的《推背图》,以密旨相欺,借讨伐杨国忠这奸相为名,发兵二十万,叛军长驱之下,势如破竹,黄河以北二十四郡的文官武将,有的开城迎接叛军,有的弃城逃走,有的被叛军擒杀,叛军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如今已经打过黄河,向西、南、东三面继续攻城略地,百姓们流离失所,从长安到洛阳四处都能看到逃难的百姓……”赵义之娓娓道来。
“吾等江湖中人素来不管朝廷的事,可此次安禄山那狼心贼子若然南下得逞,我大唐江山势必落入蛮夷之手,到时候必定会陷我中原百姓于水火之中,此次武林同道对抗叛军,少庄主的飞云庄出了不少力,几乎倾其所有,真是可敬可叹!”
听得陆冠华这番一说,赵小玉又瞥了那鹤少男一眼,暗想:“怎么这色胚狂人竟然是个豪杰之士么?怎么看都不像!”
鹤少男盯赵小玉出神,却见这女子也对视自己,心中一喜:想不到这女子竟然不同寻常,颇为大胆,一点也无娇羞躲避之意。
想到这里,心里似乎受到了鼓舞一般,一颗心“噗通噗通”直跳,越看越觉得赵小玉合其心意,却不想后肩被人狠狠一拍,劲力之大,一时缓不过气来,竟咳嗽起来。
他心中恼怒,转头一看,竟是一个头上插满野草,顶着一个鸟窝的老头子。
这脏老头浑身臭气熏天,头上鸟窝中两颗蛋兀自在里面左右晃荡,他一边冲鹤少男傻笑,一边当着众人面,伸手探进怀里,在身上搓来搓去,一会儿就从身上抠出两三团黑乎乎的泥垢来。
鹤少男顿觉恶心厌恶,皱了皱眉头,移开了两步。
但见那老头儿瞅瞅赵义之,又瞅瞅鹤少男,忽而拽住了鹤少男的长袖,凑近他道:“哎……奇怪……奇怪……”
鹤少男道:“什么奇怪?哪里钻出来的疯老头?”只是不知这疯老头儿的底细,又不好发作。
令狐行搔搔脑袋道:“师叔,你顶个鸟窝在头上做什么?”
“清虚,你又在胡闹什么?”李淳风道。
那老头儿指了指自己头上的鸟窝道:“这鸟窝明明一共有四颗蛋,昨天我爬上去掏了个来吃,今早去看就只剩下两颗蛋了,看你这家伙面生,一定是你这家伙给我偷了,快还给我……”
“我飞云庄奇珍异宝什么没有?偷你这……破蛋做什么?”
鹤少男连呼冤枉,可又听闻令狐行叫这人师叔,想起此行的目的,也不好得罪,只得哇哇大叫,想要挣脱清虚子的纠缠却又不能。
清虚子不依不饶,道:“不信,若不是你偷的,那吃下老头儿我这真假一辨丸即可知道。”他揪着鹤少男不放,手里捏着方才自身上的泥垢扬了扬,就要往他嘴里塞去。
两人争执不休,鹤少男自幼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等苦头,恼羞成怒,忍无可忍,一掌直劈清虚子印堂大穴,下得竟然是杀招。
赵义之惊得大叫:“啊,少庄主手下留情!”
李淳风一见此人出此杀手,虽然深知他伤不了清虚子,可心中还是一颤:这鹤少男好生狠毒,此等人物,怎可统领群雄抗击叛军?
果然清虚子轻轻一侧避过的同时,一把捏住了鹤少男的脉门,连三招都还未过,便已经戳中鹤少男的颈间大穴,鹤少男条件反射一般,嘴巴一张,只觉口中一股恶臭顿起,他连清虚子何时做的动作都没看清,只觉得口中恶心不止,却又不知吞下了何物。
抬眼看看,却见清虚子笑笑,扬了扬巴掌,手中的那三团泥垢已经不见了。
但见清虚子如一顽童一般,哈哈大笑,喊道:“来抓我啊,来抓我啊……”转身人已经不见了。
“你……”
鹤少男正欲发怒,却被陆冠华拦住。
陆冠华赔笑道:“这位是松鹤子前辈的师弟,令狐大侠的师叔,本就顽童心性,疯疯癫癫,少庄主宅心仁厚,此次吾等还有要事在身,就不要和清虚前辈计较了。”
鹤少男冷冷一哼,看了看在场众人,皆露出显而易见的笑意,便连松鹤子也不自然地干咳了两声,似乎好不容易才忍住大笑的冲动,他只觉丢尽脸面,别过脸去,敷衍着作了个揖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宜久留,告辞——”遂拂袖而去。
“少庄主……少庄主……”
赵义之对着鹤少男的背影连喊数声,也不见回应,只是左右为难,又看向辰弑道:“二弟……这……这……”
辰弑本也看不惯那人打量赵小玉的眼神,就像偷腥的猫儿看到了鱼儿一般,他正欲发作,却不想让清虚子这老头儿替他出了口恶气,不觉抿唇微笑。
见鹤少男气呼呼一走,众人虽觉不妥,但一想起方才一幕,实在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唯独陆冠华、赵义之不知所措,冲着鹤少男方才离去的方向连连叹气。
陆冠华索性给李淳风行了个大礼,提高嗓门道:“松鹤子前辈——其实这次晚辈和少庄主结伴上山,是有事相求!”
“不错——”赵义之也附和着给松鹤子作了个揖。
众人这才止住笑,看向两人。
李淳风却突而正色道:“陆掌门不用说了,贫道已知你想要说什么,不用再说什么,陆掌门的请求,贫道恕难从命,请回吧!”
言毕转身便走进后院去了。
陆冠华、莫芊秋和赵义之三人面面相觑,颇感诧异。
陆冠华忽而又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想必是前辈早就算出吾等此行的目的,果真是神算先生松鹤子啊,敢问世间还有何事瞒过他?”
令狐行搔搔头道:“莫姑娘,陆兄弟,到底是何事?”
陆冠华叹了口气只说可惜,不言不语。
莫芊秋道:“其实这次我们从君舆门回来,见过百姓们因为战乱流离失所,心有不安,却忽闻飞云庄庄主鹤飞云在飞云庄召集群雄,共谋大策,抗击叛军,便前往一探……鹤老庄主泽被仁德,寰宇天下,不仅倾尽家财,更招揽众豪侠义士……赵大哥也是在那里碰上的……听闻我们提及赵姑娘,便说可能是他的结义三妹,索性跟来看看。”
赵义之点点头:“其实,我们这次来是想找一个德高望重之人做武林盟主统领群雄,本来鹤老庄主宅心仁厚堪当此任,可……他执意不肯……最后只暂且愿意做副盟主一职,硬要吾等找出一个德高望重之人以此服众……”
莫芊秋道:“我们思来想去,最后一致决定,没有人能比松鹤子前辈能担当此重任了。故而此次上山想请松鹤子前辈出山,以不负众望。谁知……前辈他……”
令狐行傻愣愣道:“我爹爹向来不过问江湖中事,故而一直长居于此,这一次,他肯定不会答应的。莫姑娘,陆兄弟你们是白跑了一趟了……不过……若要找对敌能者,这里倒是还有一位……”
“何人?”三人看向令狐行,却见他指了指一旁的辰弑。
赵义之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对呀,我怎么早没想到?我二弟武功高强,鹤老庄主举贤任能,只要我回去一说,必定会重用我二弟的。”说着便自作主张,一拍胸膛,道:“二弟,别担心,有你大哥在此,一定会保举你做个抗敌猛将!”
辰弑淡淡笑了笑,蓝香楹正想说什么,却被辰弑眼神止住,但听他道:“好,一切听由大哥安排。”
赵小玉看着他淡定的容颜,脸上依然是那样自信满满的笑意,心道:“辰弑,难道你真的打定主意要去救你爹爹了吗?五毒教圣子的身份能容于那些江湖豪杰正派人士之中吗?”
陆冠华原本也知辰弑五毒圣子身份,可目前正是用人之际,便也没作多言,并未向赵义之言明。
◆◆◆◆◆◆
“小玉儿,三个月之内,若你不回来,我就去接你!”
“谁要你接?”
一行人走在西面的狭窄山道上,辰弑记起方才在分别时赵小玉说过的这句话,愁眉不展。
“驸马?你是在担心赵姑娘?”蓝香楹陪在他身旁,浅声低语。
“楹楹……”这个女人最懂得他的心意,可是他的爱,却不能同时给两个人。
于她,更多的是感激。
方才那句话,若是换作蓝香楹,她会如何回答?
她一定会温柔缱绻地伏在他的怀里,一双明眸目不转睛盯着他答:“好,驸马,我等你。”
而不是那样一句话。
“赵姑娘并不知道那大还丹最多只能克制毒性三个月,驸马你……”
三个月?
呵呵……
原本在心底把这次分别当作了诀别,不愿让小玉儿看见自己死去的那一刻,可小玉儿她……竟然对自己毫无半点留恋吗?
不过也好。
好在她不知道,好在她没有痛哭流涕跟上来。
否则,他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可是……如果他死了,小玉儿会为了他落泪吗?还是乐得手舞足蹈跟着那个傻乎乎的令狐行长相厮守?
想到此处,辰弑忽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驸马?你……会不会不舒服?”
“楹楹……怎么我的心这么痛?很痛很痛……似乎要撕裂了一样……”
蓝香楹看他双目含情,眼中似乎有泪花如露,望着他苍白的脸叹了口气,说不出话来。
辰弑长长吐出一口白气,心中郁结得难受,转过头,望向东面。
那高高的土坡上,赵小玉站在那里,默默望着他,远远的,长长的乌发迎风飘逸,紫衣袍袖向后高高翻飞着……像一只翩翩而起的紫色蝴蝶……美得让人心痛。
她只是看着他,并没有半点跟上来的意思。
辰弑深吸了一口气,回转头,再不看那东面上的人儿一眼,只道了一句:“走吧!”
他一身白衣,修长的身影自蓝香楹身边一晃而过,恍惚间,似乎有一滴晶莹的泪珠飘散在寒凉的空气中。
“小玉,你怎么忽然不走了?”令狐行傻傻地问。
“没什么……”
赵小玉转过头,冲着令狐行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意。她心中是万分舍不得辰弑下山去的,可她依旧是没有动,她心中只是暗自希望,辰弑能在此时做出什么行动来证明……证明他深深爱着她,而不是与他结伴而行的蓝香楹。
“对了,小玉,爹爹说过的话,你没有忘记吧?”
“三个月为期嘛,我怎么会忘记?”
令狐行点点头,道:“爹爹说,这一次是百年之内最后一次九宫连珠之日,到时候,就送你……回去找我娘亲……不过……你可要记得回来……”
既然是百年之内最后一次九宫连珠之日……
走了……就永远不会再回来……
辰弑那厮说过三个月之后会来接她,可是,他不知道……这一次……是诀别……
“小玉……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舍不得……我?”令狐行有些手足无措,“爹爹答应过我,等你找到娘亲,会送你回来的。你不要不开心,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的!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儿,一定……等着你回来!”
赵小玉又笑笑,看着令狐行傻乎乎的样子,忍住了心痛,笑着说:“是呀,我是舍不得你……走吧!”
令狐行搔搔脑袋,“哦”了一声,傻乎乎地跟在了后面。
“如果这次有可能说服吴菲菲,一定要带好友离开。可是菲菲愿意放弃寿王跟我走吗?”赵小玉紧了紧衣袍,向山下走去。
◆◆◆◆
“菲菲——”
“小玉——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吗?”吴菲菲从一个简易的营帐中跑出来,惊异地看着一身素黑劲装的赵小玉,迫不及待地跑向她,却突然又在她身前三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脸色犹疑,又重复了一遍:“你真的是……小玉吗?”
话一出口,她向两旁使了个眼色,忽然就窜上十余个平民装扮却手持刀剑的汉子,将赵小玉和令狐行围在了中间。
“菲菲你……这是怎么回事?你不认得我了?”赵小玉没料到吴菲菲的求救会成这样,忽然想起马嵬驿杨玉环之死,心中一颤,莫非是个陷阱?菲菲会不会为了寿王要救杨玉环而出卖我?
想到这里,赵小玉后背刷一下冒出密密实实的冷汗。
令狐行不待那几人近得身前便早已抽出了青云剑,护在赵小玉身前。
看到这眼前的阵仗,赵小玉原本再见闺蜜时的欢喜,逐渐被一阵阵寒凉替代。
倘若……倘若菲菲真的在此时安禄山发动叛乱之时,设下圈套逮住了她,只为帮她的心上人寿王与真正的杨玉环双宿双飞,那她赵小玉还真是死不瞑目了!
但她还是不愿相信,自己的好闺蜜会真的出卖她!
忽然她看见营帐中走出一个身穿白色僧袍的僧侣,圆滚滚的身材,微微低垂的大肚子向外腆着,那人耳垂极大,个子很小,却很面善。
只见那人慢慢走近吴菲菲,叽里咕噜和她耳语一阵,也不知是说什么,似乎是自己听不懂的语言。
赵小玉冷冷道:“花痴菲,你……你……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吃不准“花痴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希望此地没有人能打她身上那件宝贝的主意。
来这里很久了,经历了盛唐直至这安史之乱,可还是没有如初来乍到之时想象的那般利用穿越所知的知识在此地发一笔横财,不过除了前段时间她从那间密室顺出来的那件东西……
她紧了紧衣领,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两声,心灰意冷,“花痴菲,既然你安然无恙,那我还有事,就先撤了,令狐大哥,我们走!”说完,转身就走。
令狐行应了一声,急忙左顾右看,护住赵小玉,仗剑指向那些人逐渐围拢的包围圈,慢慢向外挪移,可仅凭一柄青云剑就想带着小玉突破重围,那简直是难上加难。
赵小玉心底越来越寒,难道菲菲真的出卖我?故意引我下山相见,她是真有什么阴谋吗?可就凭花痴菲那简单的脑子能想出这“引蛇出洞”的计谋吗?说不定还是她背后有什么高人在指点。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又看向了吴菲菲身边的那和尚。
忽闻身后一声欢叫道:“是小玉,真的是小玉,是她!只有她才会这么唤我!”
赵小玉还没回过神来,吴菲菲已经欢呼着从身后抱住了她,痛哭流涕,激动不已,道:“小玉,好小玉,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总算找到你了!呜呜……”
赵小玉转过身,看着眼前哭成泪人儿的人,不由得又有些心软起来,虽然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叹了口气,轻轻扳开菲菲的身子,正色问道:“花痴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接到你的求救信号就立马飞奔过来看你了,可你的样子,一点也不像需要人帮!”
她指了指围住他们的手持兵器的壮汉们,继续道:“你若不告诉我实情,我不会留在这儿的。”说着作势欲走。
吴菲菲急忙擦干眼泪,向两旁挥了挥手,那些壮汉似乎很听吴菲菲的号令,尽皆退了下去。
她破涕为笑道:“小玉,好小玉,你别误会……刚才你没叫我花痴菲,我不敢确认是你!现在战乱纷纷,我……我也是担心会有奸细混进来刺探军情嘛……”
“刺探军情?怎么有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奸细吗?”赵小玉半信半疑,若要说在这唐朝与她长相相似的人,唯有那杨玉环了,吴菲菲一见面就摆出这种阵仗,一副如临大敌般地对待她,莫不是和那杨玉环闹掰了?不过,她们闹掰也正常,原本花痴菲亲近杨玉环,就是错把她当成了小玉,后来解开了这一点之后,二女又同时喜欢一个寿王,不闹掰那才叫不正常呢?
赵小玉心中有疑窦,但却没有问吴菲菲,就被她推进了那个简易的营帐之中……
二人聊了片刻,倾诉久别重逢之情自是不提。跟着二人又聊起了当前的局势,但在二人看来,却又像是重温唐朝安史之乱的历史……
唐军节节败退,北二十四郡的文官武将不是弃城,就是开城迎接叛军,安禄山一路南下,没用多少时日,就已经逼近潼关了,一路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怎么此地就只看见你这一个营帐?其他人呢?李隆基……他还守在长安没有出逃吗?”
不知为何,赵小玉还是有些担心那个曾经攀上高枝替自己摘下桃花的老男人,他不同于其他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他对她的爱慕之情始终犹如一座沉稳的高山,不疾不徐,就在那里,任由她依赖,他的口中也从未说过什么甜如蜜糖般的话语,但他的关怀却有如兄如父。
吴菲菲面有难色,突而放声大哭道:“小玉,我被寿王赶出来了……我傻傻爱了他这么多年,到头来,他还是只爱玉环姐一个,我……我……要离开他……小玉……这次找你来,也是为了这件事。你跟我走吧!”
“走?去哪儿?”这一点倒是与赵小玉来找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她也是想来带走吴菲菲的,只不过她说的走,是想带着菲菲穿越回现代。
吴菲菲止住了哭泣,指了指一旁的那僧侣,道:“你认识这个和尚吗?”
赵小玉摇了摇头,只觉得眼熟,可却不知在哪里见过。
“历史课本上有他的画像……还想不起来?”
吴菲菲见赵小玉仍旧一脸懵圈的模样,就冲那僧侣招了招手,用方才那叽里咕噜的语言又喊了一句。
这回隔得如此近,赵小玉听懂了,原来吴菲菲对这僧侣说的是日文。
“阿倍,你过来——”
“阿倍?”哪个阿倍,还上过历史课本?
但见那僧侣微微一笑,这才走过来,却是用中文对她问好。
“小人晁衡,见过赵姑娘……令狐少侠……”
令狐行见那僧侣对自己鞠躬,急得连连摆手,也跟着鞠躬,岂料那僧侣又对着他鞠了一躬,令狐行呆头呆脑道:“不要拜我,不要拜我。”
他不得不再鞠一躬,又连连摆手……但见那僧侣又要鞠躬,急得手足无措,向赵小玉求救。
赵小玉看着这滑稽的场面,只想忍住笑,这日本人重礼仪,逢人便拜,想不到今日一见,居然是在古代。
方才听吴菲菲唤他“阿倍”来着,怎么又成了晁衡?
吴菲菲笑笑道:“怎么?小玉你不记得了?他就是阿倍仲麻吕啊!那个在日本奈良时代到唐的留学生啊!”
“他?阿倍仲麻吕?怎么史书上没有这么胖的?”
吴菲菲耸耸肩道:“他在开元五年就来长安了,经过了开元盛世,这胖小子吃胖了一点,也不奇怪啊?”
赵小玉恍然大悟,难怪觉得眼熟呢?她正纳闷这僧侣长得肥头大耳的,个子又不高,像个小圆球似的,那他到底是吃了多少肉才长成这样啊?
见吴菲菲等着她回答,赵小玉这才点了点头,可瞬即又摇了摇头,“不对……花痴菲,我们和这胖小子有什么关系?”
吴菲菲忽然拉住她的手,这才道出了她的打算,原来阿倍仲麻吕的留唐之旅结束了,他就要漂洋过海回到日本,而眼下又遭遇安史之乱,吴菲菲觉着,自己又不受寿王待见,一个人留在此地,又孤单又危险,不若把赵小玉一道找过来,三人结伴一道去日本避难,这一去,恐怕就再也不回来了。
赵小玉被吴菲菲这没头没脑的打算,弄得一个头两个大,与其跟着阿倍仲麻吕远赴重洋,去那语言不通的日本讨生活,不如跟着她回仙鹤峰,等待时机,再接天力,重新穿越回现代都市,那岂不美哉?
她有些不乐意起来,正想跟菲菲解释九星连珠之日那些易经八卦的知识,哪知吴菲菲嘻嘻一笑,俏皮地说:“去日本做杨贵妃啊!”
“杨贵妃?小玉,那个叫日本……的地方离仙鹤峰远吗?”令狐行一直在听二人谈话,一听到小玉有可能要去一个叫日本的地方,当即问道。
“十万八千里!”赵小玉头也不回地拂了拂手,只想告诉吴菲菲其实不用跑日本那么远的。
令狐行暗想:十万八千里会不会有两个长安这么远?
赵小玉不明白闺蜜为何会生出远赴日本的念头,她一头雾水:“为什么要去日本做杨贵妃啊?”
却见吴菲菲冲阿倍仲麻吕一笑,阿倍仲麻吕便道:“我会提前为娘娘画一幅画像送回国内,让将军给娘娘一个有同于大唐的礼遇。”
赵小玉不解道:“菲菲,你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菲菲,你听我说,我或许有更好的……”
她话未说完,就被吴菲菲打断,“小玉,你怎么女扮男装?”
吴菲菲顾左右而言它,只是拉了赵小玉坐下,又急急的唤来两名侍女为赵小玉换装梳发,命阿倍仲麻吕准备紫毫作画。每次只要这妮子说话顾左右而言他,就一定是心中打着什么鬼主意,赵小玉也不揭穿她,只由得她。
不过一会儿,赵小玉便又恢复了女装,略施粉黛,梳了个珍珠明月碧波髻,一身月白罩衫,一条鲜红的丝绦自腰后绕过系于胸前,打了一个灵动的蝴蝶结,更显出她纤细的腰肢,此时的赵小玉比之略显丰盈的杨玉环,更显娇媚动人,赵小玉见吴菲菲盯着她的双眼都快入了神,她也不言语,只是端坐于前,想看看她到底想怎样。
半晌,吴菲菲才回过神来,道了一句:“小玉,你好漂亮~”她自怀中掏了一支珠翠摇曳的发簪别在她的发髻上,笑吟吟道:“别上这支金步摇,小玉就更像真正的杨贵妃了。”
阿倍仲麻吕连连称美,当即执笔挥毫画起来。
想着吴菲菲方才的话,赵小玉轻蹙着眉头,只觉得有地方不对劲。菲菲做了无数个纸鸢引她千里迢迢的赶来,不会就只为了让她打扮得美美的,再找这僧侣做一幅画吧?还有……她怎么一直都在强调“她像杨贵妃”这一点呢?她赵小玉不要像别人,她就做她自己不好吗?
片刻之后,阿倍仲麻吕画完了,赵小玉看着那副画惊异地张大了嘴。
但见那画上人儿端庄明丽,双眸如午夜星芒,夺目闪亮,头微微侧向一边,娥眉微蹙,像是在想着什么心事,那粒粒珍珠如明月般点缀于乌黑的碧波髻上,一支金步摇朱云叠翠,使得画中人更添丰姿,一身月白罩衫,高贵之中却又更显出几分空灵清冽之气来。
那一旁还写着几个字,却是日文。
凭着粗浅的日语知识,赵小玉细细读来,好不容易揣摩出了其中大概的意思:“献大唐贵妃于……将军……”心头一惊,手指发颤地指着那画像上的日文,盯着吴菲菲看:“花痴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打算把我卖给日本将军吗?”
吴菲菲和阿倍仲麻吕对视一眼,脸上顿现惊异之色。
吴菲菲冲阿倍仲麻吕挥挥手,他便身形一闪,裹好了画作出营帐而去。
但见吴菲菲慌慌张张,欲言又止道:“小玉……我有苦衷的,你就别问了,只要能离开这里就好……如今乱世之下,我们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赵小玉有些恼怒,道:“乱世之下,你就卖友求荣吗?你出卖我就是为了在日本能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容身之所吗?”她实在想不透那句日文为何要那样写。
赵小玉她千里迢迢赶来,以为好闺蜜遇难了,谁曾想,她从始至终都并不需要她的搭救,这一来,倒像是这个好闺蜜早早地张开了一个袋子,等着她像地鼠似的钻进去的感觉。
“花痴菲,你变了……”花痴菲岂止是变了一丁点,她是根本变了许多,赵小玉想不到这个昔日连相亲都胆怯懦弱的花痴菲,常常一脸单纯娇憨的富家女,如今也能有如此心机,为了生存,就欺骗她等着她入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