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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节:别离 (三)

赵氏长生 伶点金 3813 2024-07-11 19:39

  为了行儿,他和沈绿萼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孩子,李淳风只好痛下杀手。

  他道袍扬起,脸上筋肉虬结,为了不让一旁的人能有此本事阻挡,为了一举成功,他不惜动用了昭阳神功中的五剑合璧。

  这杀招,是将清虚子的功力也算计了进去,就算他想要阻挡,也是不能挡下这五剑合璧的。卞贤侄的武功和行儿差不了多远。只是不知那身旁的和尚功力如何?

  李淳风这番一想,忽地身前一道人影一闪,人已近到他身前,抢在了他的前头,挡住了惊魂未定的赵小玉。

  细细一看,竟是那一旁默不做声的和尚。

  “哼哼,果然真人不露相!”

  那人竟然可以在如此迅捷的情况下出手抵御,看来是低估了他!

  “道长以自己的成名绝技对付区区一个弱质女流之辈,传出去不怕江湖人耻笑吗?”

  李淳风一愣,只感左侧一股真气袭来,他脚下不停,拂尘向左一划,可那股真气刚歇,右侧下肋处又是一股劲风,他心下一惊,定了定神,但见那和尚掌风摇曳,魅影迷离,快若金蝉抖翅。

  李淳风双眼陡亮,他无意于与佛家弟子结怨,急忙收回那五剑合璧的指力,却被那和尚以掌力架住,轻轻一化,便带向了身旁右侧的巨石堆处。

  “轰——”一声炸响,巨石瞬间被李淳风五剑合璧的指力炸裂,碎成万块千块,飞屑乱溅。大量的沙尘飞扬起来,像是下了一场滂沱的雨雾。

  李淳风惊诧不已,变指为掌,横空架住来势汹汹的掌风,遂冷然道:“大般若金蝉掌?”

  这大般若金蝉掌一直以来都是金刚智大国师一人的绝技而已,如何这年纪轻轻的和尚也会?

  他的手法,竟然不弱于金刚智大国师本人所发。

  金刚智大国师,虽出身佛门,与道家不通,可同为受戒之人,德高望重,仁义泽被,威震天下。

  李淳风退了两步,收了掌力,道:“敢问这位师父尊驾何人?与金刚智大国师又有何关系?”

  卞守密急忙上前劝道:“前辈勿怪,这不过是场误会,他是我的娘舅,法号不空,是金刚智大国师的门下弟子。”

  李淳风仔细端详了那和尚一番,这才点了点头,拂尘一扫,沉声道:“哦,原来是卞贤侄的娘舅,这女子是老夫的门下,老夫自家清理门户,不用大师插手!更何况佛道素来不通,还望大师承让,不要阻我才是。”

  不空双手合十,笑呵呵道:“阿弥陀佛,本来道长处理门中之事,贫僧素来不理这俗事,只是……这个女子,必须留下。”

  李淳风仰头大笑道:“笑话,我松鹤子处理门下孽徒,岂容旁人过问?我看在金刚智大国师的面上,敬他老人家是世人颂扬的得道高僧,这才容你这和尚说上两句,解释你适才出手阻拦老夫的情由,这妖女——自她来此,便违逆了天意,老夫不过是顺应天意,如今杀了她也正好一了百了。那好,你倒说说看,如何这妖女就必须留下?”

  “小玉不是妖女!”令狐行挡在赵小玉面前,面色凝重,神情执拗。

  李淳风不觉看了他的儿子一眼,暗骂这孩子不成器,转过头来,却又对上那和尚的眼,那和尚的漆黑双瞳,似乎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神秘。

  但闻不空不紧不慢道:“道长还记不记得,太宗当年曾得过一道秘谶。”

  “秘谶?”李淳风眼神忽而一紧,看向不空,心中忐忑:“长久以来,我一直都是以松鹤子的身份行走江湖,太史令李淳风这个真实身份,却没有外人得知的,哪知这和尚突然提起当年的太宗,莫非这和尚知道些什么?”

  他故作镇定道:“大师意欲何为?”

  不空微闭双目,双手合十,揖了个礼:“当日秘谶曾言‘唐中弱,有女武代王’,道长通晓经论史书,占卜医相无所不通,想必此事也有所耳闻吧!”

  李淳风的心渐渐收紧,道:“那又如何?”

  不空继续道:“当日太宗皇帝为了此事问询过当时我大唐的太史令大人,后来却出乎意料没有杀掉武皇,个中因由,想必道长也能算出一二吧!”

  他看向李淳风,似乎能看进他的心里。

  岂止是算出一二,当年的太史令不就是李淳风他自己么?

  近百年前,尘封往事又仿佛历历在目……

  ◆◆◆◆

  李世民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走到近前。

  他不敢有怠,毕恭毕敬道:“皇上有何事吩咐?”

  李世民道:“适才爱卿所算的那一卦,可算精准?”

  他低头道:“臣不敢妄下断言,确是依卦直言。”

  李世民转头看了一眼,那御花园内扑蝶的人儿,天真纯善,心下黯然,忽而眼中杀气大盛,冷言道:“若朕杀了她,那不就不会有此祸端了吗?”

  李淳风摇了摇头,道:“天命所归,不可不留。此女虽有主唐之命,可也不会绝唐之根基。杀了一个,会再出现变数,届时,臣恐怕会有更不可思议之命劫发生在我大唐子孙身上,那皇上的子孙恐会遭祸根!”

  “此话当真?”

  “句句依卦所解,不敢妄言。”

  李世民闻言,看着那扑蝶的女子,眼中的杀气逐渐黯淡下去……

  ◆◆◆◆

  李淳风心下一惊,往事回首,恍若昨日,惊道:“你……你……是……”他不明白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和尚是如何知道他当年阻止了李世民杀那武皇的,心中的惊诧,不言而喻。

  那和尚看着他,双眼清澈坦然,似乎洞穿了他心中一切。

  不空道:“道长要贫僧告知一个不杀的因由,你那心中因由便是,只管记住,这女子若死去,天下势必大乱!”

  李淳风摸了摸怀中卦蛊,定神道:“若不杀此女,天下一样大乱!”

  不空反诘道:“既然道长什么都知道,又何必责难于此女子一人身上?何所为,何所不为?又何需多问呢?”其实他此次上山,就是想要阻止此人心中的杀意,免得一招棋错,落下祸端。

  二人静静对视,一佛一道之间暗暗的较量,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仙鹤峰上有一刻出奇的宁静。风吹着地上的竹叶打着卷儿,从二人身边飘忽而过,竹叶在地上摩挲前行,发出沙沙的细微声响。

  众人不由自主被这佛道二人之间的气势所震慑,皆闭口不言,静观其变。

  清虚子忽而窜到两人之间,瞧瞧这个,又瞅瞅那个,道:“什么杀不杀?什么天下大乱?”

  不空道:“既然道长已经了然于心。那贫僧也不枉此行。贫僧还要到其它地方去渡厄苦难,各位施主,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清虚子扯了和尚半边袍子道:“怎么不打了?万一老家伙发起疯来,又要杀玉丫头怎么办?”

  不空转头笑笑,默然不语。

  卞守密道:“不空,你这就要走吗?不如随我一道下山找我家娘子,贤凤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对了我儿子也出世了,正好托你去看看那孩子命数,如何?”

  不空摆摆手,神情淡定道:“那些尘缘俗事早在师父圆寂之时,随着不空一道化为尘埃了,贫僧如今的法号为即空。”

  卞守密一愣,立在当场。

  不空再不理旁人,身形一闪,人便飘忽向仙鹤峰峰下而去,倏忽不见了,只留了声音,洪亮如钟,空渺无形,由仙鹤峰半谷之中传上来,且言道:“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赵施主,贫僧在寒冰洞对你说过的话,切记,切记!”

  令狐行生怕师父赶走赵小玉,方道:“爹爹……”

  李淳风冷冷看了赵小玉一眼,又看了看一脸痴迷的令狐行,摇了摇头,大叹一口气,便大步踱了开去。

  令狐行一见如此,面露喜色,上前激动不已,拉着赵小玉的手道:“小玉,爹爹同意你留下了。”

  赵小玉纳闷道:“他不是你师父吗?几时又成了你爹爹?”

  “小玉,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我慢慢说与你听……”说着,令狐行就搔搔脑袋,脸颊涨得通红,好像这一句话已经在众人面前暴露了他的心意一般,他傻乎乎地盯着赵小玉“你呀”、“我呀”的,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令狐……”

  看着令狐行一见赵小玉便语无伦次的模样,莫芊秋嘴唇动了动,又看了赵小玉一眼,眼神一暗,便低下头走开了。

  倒是清虚子跳到赵小玉面前,把两侧的胡须含在嘴里,又摸摸脑袋,学着方才和尚说话的神情,一会双手合十沉声道:“和尚说,‘杀是大乱’!”

  接着吐出白胡须,假意扬了扬手中的拂尘,道:“松鹤子那老家伙说,‘不杀也是大乱’。”

  他一脸性急,拉住赵小玉的衣袖,两颊红彤彤的,似一个孩童,忸怩道:“松鹤子那老家伙也没说半句话就走了,到底是怎样?什么天下大乱?好像好玩得紧,玉丫头,你要是知道,就告诉老头子一声,不要让老头子我瞎猜了!”

  令狐行忽而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小玉,方才那不空和尚在临走之时,说要你记住他说过的话,到底是什么话?”

  什么话?

  赵小玉有些恍神,转而微微一笑,道:“我忘记了。”

  那笑容沉浸在风里,融化在令狐行的眼里,满心的甜蜜,可是他却没有发现,心上人的双眼中……

  有一丝阴郁,一丝苦痛。

  真的能忘记吗,赵小玉?

  她一边笑,一边在心中这样问着自己千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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