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的心跳跃着,和着脚步声,和着呼吸的节奏。
碧瓦朱檐穿梭而过,转出门厅,推开猩猩红的大门,飞奔至青石板路的尽头,光亮的尽头。
千沫香汗淋淋的看着门外,她的手抚着心口。
两匹快马从街的那一边显现出来,穿过人群,穿过屋舍,令不少人驻足观望。当先一骑是鲜衣怒马的红衣少年,满头泼墨般的乌发飞扬,鬓角边插着怒放的木芙蓉一枝,面如敷粉,唇若施脂,顾盼多情,平生多少风韵尽在眉目,天生万种情思俱在颦笑间。
路人惊叹,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还未至驿馆,便能听到那人爽朗的笑声,他座下的枣红马分离不差的停在门口,瞬间被他夹起马腹,带紧缰绳,撩起了双蹄,还大声的嘶鸣。周遭的人都喝起彩来,那人翻身下马,衣阙飘荡间,已对着周遭一阵的抱拳施礼,道,“承让,承让!”那一气呵成的摸样和油滑的腔调似一个跑江湖的老手。
吴隐在他的后面下了马,却是满脸的难以消受。
这少年头也不回,潇洒的将手中缰绳准确扔到吴隐的手中,便挺胸抬头的要进驿馆,可是,他才一抬头,便看到一个螓首蛾眉的曼妙女子倚着门看着他,满眼都是泪。
两人目目相对。
这少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虽知道自己帅的惊天动地,却也没想到能在第一次见面就帅哭一位姑娘的。
沉思片刻,这少年几步上前,深施一礼道,“美人,见到我你是太开心了么?莫哭,莫哭,以后我多让你见我几次,比别人见得都多。虽然你哭的这般好看,可是,我喜欢笑的,不如你笑给我看!”
千沫的泪被生生的逼了回去,她眨眨眼睛,刚要说话,便见到这红衣少年走了上前,伸手拉着千沫的柔荑,含情脉脉道,“敢问小姐芳名,小可花藤壶,对小姐一见倾心,你叫我花郎便可!”最后的几个字吐气如兰,配上他脉脉的眼神,端的魅惑。
“放开她,你这登徒子!”旁边一人猛扑了过来,花藤壶笑嘻嘻的一把揽过水千沫纤细的腰肢,向旁边一闪,还顺手将那袭来之人推了马趴,道,“不知哪里来的怪人,小姐莫怕,我带你去一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咱们......”
这一次,劈向他的是一柄剑鞘,花藤壶稍稍正色,手上用力,楼紧水千沫的腰肢,却让她半身向后倾倒,脸却仍是与千沫面面相对,半个身子亦伏在千沫的身上,眼看那剑鞘闪过,却笑道,“小姐腰肢细软,想来平时舞跳得不错吧!”
那柄剑鞘绕着他不停攻击,这少年混不在意,怀里抱着水千沫还能说笑自如。旁边有人冷哼,二只木棍也加入了进来,三只兵器围着少年周身要害游走,少年虽然吃劲,手上却不肯放开,道,“小姐放心,你的花郎不会放手的!”
他对着袭击之人也加了劲道,只是加的是却是嘴皮子上的功夫,讽刺、挖苦、嘲笑、奚落一个不落,被他骂的人气的发狂,再顾不得什么招数、架势,恨不得揪住这碎嘴子一顿海抽。
“你们下去吧!”一个低沉的声音淡淡道。
剑鞘和木棍不甘心的撤了下去,花藤壶连汗都没见一滴,只是深情的看着千沫道,“美人,你身边的男人都不可靠,只有我对你是真心的!”
身边压抑的怒喝声此起彼伏,水千沫此刻才从头晕目眩中回过神来,听到这一句立刻浑身都起鸡皮疙瘩道,“玉面花郎,快放开我!”
花藤壶立刻在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原来小姐对我也有了解,连花某的绰号都知道啊!小可猜测,小姐的芳名可是水千沫?”他虽说着,手上却没松懈。
“是我,放开手!”千沫不自在的挣脱着。
“是他心爱的女子,花某更有兴趣了!”花藤壶的眼中简直是射出了两道光。
“大胆狂徒!”低沉的声音又淡淡道,一把纸扇突然袭了过来,虽然轻飘飘的看上去没什么力度,却让花藤壶一下子变了脸,他接二连三的在手臂上挨了几下纸扇。
“哎呦,是个高手,专打我的破绽!”花藤壶挨了打还不老实,嘴里细碎道。
“若是换成宝剑,你能消受么?快放开她。”那个低沉的声音淡淡道。
花藤壶对旁边一撇嘴,却深情的看着千沫道,“千沫妹妹,我现在打不过他,等我打过他了,再带着你一起远走高飞。妹妹一定要等我啊!”说完他将自己鬓边那朵芙蓉取下,戴到了千沫的头发上,放开了手。
水千沫本就被迫着“活动”了一番,浑身酸软,头晕目眩,此刻听到花藤壶的话只觉得好似一块大牛皮扑面而来,上面还写着“甩不掉”三个大字,顿觉得不好,连带脚一软,被身边的人扶住了,她一转头,扶她的人是李直,李直的脸上还带着红肿,满身的灰土,看上去怪狼狈的。
“多谢知县大人!”千沫一福,躲开了他的手臂。
李直的脸颊微红,只是讷讷的不语。
再看旁边,符离和许腾满面的怒容,眼眉都快立起来了。吴隐牵着马,亦是满脸的尴尬。白玉空倒是神色如常,将纸扇轻轻摇了摇,道,“这位是花藤壶,花将军。大家熟悉一下。”这位花藤壶正是屠弋收服的三位江东寇首之一,以“艳名”著称的玉面花郎。
花藤壶笑眯眯的一一打着稽首,“小可是奉殿下的命令,来保护,保护公子的。”他说是公子,其实一对眼睛只看着水千沫。众人心知肚明,秦王是不放心水千沫特意派人保护的,只是怎么派来的是这么个孟浪的二货?
“既然人都齐了,那咱们今日就启程吧!”白玉空淡淡道。
“是!”周遭的人都齐声应下。
“花藤壶,你跟我来。”白玉空淡淡道。花藤壶看一眼水千沫,不甘心的跟着他走了,他对这个人还是服气的。
“姑娘,你们要走了啊!”李直的声音里藏着不被人知的一点愁道。
千沫一怔,微微笑道,“是啊!知县大人,以后有缘自会再见的。”
有缘么?李直怔了片刻,直到许腾在那里唤他,他才醒悟对着水千沫一拜,道,“我与姑娘是有缘的。”说完便匆匆的走了。
所有的人都忙自己的事去了,水千沫停了半晌,正看到院子里的石榴花开完就败了,居然没有一个结出果子来。
他,到底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