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马关。
千沫手脚冰冷的瘫坐在自己的房中,她的整颗心在下沉着,下沉着。
整个屋子里混乱一片,她的衣服、包裹、首饰匣子都打开了,所有的东西都一一摊开,可是那只屠弋送她的凤凰金簪却没了。
丢了?忘在哪里了?还是,被人拿走了?
千沫的嘴唇被咬得生疼,她还记得沃若那时走得那样的匆忙,她看向她的眼神那样的冰冷。
莫不是,她?
官道上。
两匹马跑的飞快,其中一个身姿娇小的紧了紧头上的面纱,她的怀里藏着一只闪闪发光的凤凰金簪,眼中却是满满的恨意,水千沫,若不是你在公子面前装好人,说那些话,公子怎么会将我赶回来,还做得这么决绝!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幸好她曾偷听到两人的对话,知道这是秦王送给那贱婢的!眼下回去,能不能保住自己就全靠它了!
“千沫......”
“水千沫......”
“嗯?公子?”水千沫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到白玉空、许腾、高访和李直都看着她。
“你在做什么?”符离冷冰冰道。
水千沫低下头才发现自己手里捧着笔墨纸砚,她赶紧将这些东西放到几人面前,却见这几个人的脸色都有点古怪。
高访笑笑道,“黜陟使大人果然风雅!”
许腾却是带兵的人,直来直去惯了,道,“是风雅,吃饭前先写诗?这个咱家不拿手,一会还得请李兄帮衬帮衬啊!”他一说完,李直尴尬一笑,看着水千沫却是多了一丝问询之色。
千沫这才想起来,拿错了,公子刚刚是吩咐上酒。她只得讪讪的下去端酒。
......
时间忽的一转,客人们都去了。
白玉空慢慢的走过来,直走到她的眼前,他的身上还散发着清冽的酒香。
“你怎么了?”
虽是淡淡的几个字,却让水千沫不知该如何回答,瞥过那淡漠的眸子,她低下头道,“没事!”
白玉空没有说话,也不再看她,从她的身边走过。符离扫了她一眼,毫不犹豫的跟随在公子的身后。
到两人将要出门时,千沫长叹一声,还是道,“公子。”
符离脚步未停,轻轻带上身后的门。
“何事?”白玉空抬起眼眸道。
水千沫垂着头,道,“秦王送我的那枝凤凰金簪没了。”
白玉空似在思索,“你怀疑是周沃若拿走了?”
“是!”千沫抬起头,虽然面容平静,可是那一对眼眸中水色却重,“那金簪算不得信符,能影响的只是秦王和他的亲事而已。周沃若若是将簪子交到风娇手上,恐生出事端,还是请公子提前告知秦王,让他做一些准备。”
白玉空眼眸变换,良久才道,“既然不打算说,为何这时又说出来?”以他的心机猜测,水千沫不说,是存了沃若将金簪交给风娇,让两人婚事受阻的心思。
水千沫没有否认,勉强笑道,“公子曾说过屠弋有君临天下之才,我想不止你看出来,风太师也看出来了。太师地位超人,既有权势又握有兵权,他的女儿与秦王很般配,也能给秦王最大的助力。奴婢得殿下照拂,不会做出对秦王前程有损的事来。”
白玉空想不到她会这样说,道,“你也莫要担心,秦王的亲事不会影响你们的。”
水千沫莞尔道,“公子,秦王如何我不知,可是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玉空难得的皱起眉头道,“他送你定情金簪,你接受了,你们......”
“公子,那簪子只是一根簪子而已,算不得什么!如今,这簪子没了也好,奴婢反而更加的认清了自己,放开了心怀。我与殿下,大约无缘吧!奴婢只是奴婢,不会成为秦王身边的什么人。”
“奴婢不敢去想得太远,只能看着当下,奴婢是陛下派给公子的,奴婢所求也只不过是为公子当好差,保住命。如此而已。”她的笑越发的淡然,眼眸中水波荡漾。
“秦王的心里有你。”白玉空道。
千沫的笑停滞了一下,道,“盼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
说完,她轻轻一福,走的不带一丝云烟。
白玉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符离从旁道,“公子,水千沫本就对秦王情浅,秦王将她送出大都,又与风娇议亲,想必对秦王的心也冷了,她是倔强的人,只怕不会回头的。”
“符离,你不懂。她说的每一句都是亦真亦假。只是她的心结是真的,这结要想解开除非秦王亲至了。准备飞鸽传书,要将她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写上。”白玉空低声道。
符离了然,心爱的女子或是前程野心,如何取舍还是要看屠弋自己了。
千沫卧坐在石榴花下,看那雪白的信鸽冲天而去。她低下头,手心里全是汗。第一次,她不认命的想要强求。摊开手心面对着自己,看着刻在肌肤里那些复杂的纹路,哪一条是他?或许全部都是他?
犹如稚子,一根一根的数着手指,她顾不得嘲笑自己,只是小心的计算。从大都出发第一日到前阳,第二日到温水,第三日就能到达倒马关。他的马是陛下赐予的千里良驹,也许他会比别人更快些。不,不要那么急,不要他那么劳累,只要他来就好。从大都到这里不过三四天的路程,往返不过七八日,想来不会耽误他太多时间吧!
只要他肯来,只要他肯说,她就,信。
合上手指,那薄薄的汗消弭在暖阳中,脸上都是浅浅的笑了。
日复一日,千沫的人在忙碌着,心却守在路的尽头,他会来么?
白玉空看着她微微的蹙眉,符离也少了平时的冷言冷语。高访对李直玩笑,说应了许腾的请求要向水千沫求亲,谁知李直当场白了脸,众人才知原来他是有意的,只是这些她都不知。
第六日。
抱着濡湿的枕头晒在窗口,千沫平静的淡然,她对着花镜理了理头发,故意不去看红肿的眼睛。取下耳中的金丝缠扣,将戴了几天的珠钗和花钿收起,又取了一些胭脂擦在脸颊和嘴唇上,遮挡那些苍白和憔悴。
想是香味迷了眼,怎会落下泪来,这泪怎会擦也擦不净?
捧着面盆和面巾走进白玉空的房间,她笑容如常,道,“公子,早饭已备下了。”
白玉空点点头道,“我听说最近朝堂的事情不少,胡一生回来了。”
千沫笑了笑道,“大约是吧!”
符离推门而入,看着水千沫道,“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