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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苦

似水无声 小晴暖 3056 2024-07-11 19:40

  看得久了,雨雾也不再是雾,穿过稀疏的顶棚时一滴一滴的分明,一些滴落在额头,一些滴落在手背。

  那只手僵硬的拿着一只绿葫芦,将它凑到口边,小心的喝了一口,辛辣的暖流只在喉咙停留了一瞬就消失了。那只手似有些不舍,却没有再喝一口,坚定的将它递给了旁边的人。绿色的小葫芦在手中传递着,直到每个人都喝过了。

  水千沫手中是另一只更小些的葫芦,装满了温温的淡酒,这个意外贴心的礼物是花藤壶特意为她准备的,自打他带累了水千沫,就将张扬收敛了很多,无声无息的坐在人群的最外围。

  水千沫诧异于花藤壶的沉默,却猜不到他真正的心思,只以为他还在为被算计而恼火。

  有人用手掩住轻轻的咳嗽,符离有些担心的看着白玉空,“公子,生点火吧!”

  “等吴叔巡查回来再说,我没事的!”他抬起头,除了眼眶有些发红,整个人看上去还好。千沫打开包袱,里面只有几个干饼子,白玉空接过来,就着冷水小口的吃着。在这简陋的木头棚子里,每个人都浑身湿透,满身的狼狈,他看上去与别人没有任何不同,这点大出水千沫的意料,她所见的白玉空总是将自己爱惜的如神祇一般洁净,所用之物亦是精美绝伦,从不知,也想不到,他也会坐在满是泥浆的地下与手下吃一样的糙粮,能耐受住这样的辛苦。

  大雨掩盖了所有的痕迹。

  这里距离昌乐很近,只有半个时辰的路程。附近没有人家,只有一条蜿蜒的河流,和一片湿透了的树林子,白玉空却看中了这里,在此地驻扎。

  吴隐回来时扛着些湿柴同符离一起试着生火时,一个张五黑的手下嘟哝了几句,“为何不找个人家借宿。”

  张五爷沉了脸道,“你懂什么,雨天留不下痕迹,在这里安全。”

  可进可退,还可以就近打探昌乐的情况,千沫在心内默默补充道。

  连绵的细雨下了整整一天,直到夜半才慢慢的停歇。没过一会,黑暗中寂寞了几天的鸟儿们咕咕的唱起了夜曲。

  水千沫小心的在火堆里添了半湿的柴,一股子浓烟窜到了顶棚,顺着缝隙飘散而去,身后的白玉空又轻轻咳嗽了几声,千沫微皱眉头,从火堆上取下瓦罐,倒了些熬好的稀粥出来。

  “公子,吃点热粥吧!”

  白玉空抬起头,接过递过来的碗,无意间的接触让千沫心头一沉,白玉空的手像冰那样冷。再仔细看他的脸,火焰在他的脸上涂布了一层鲜艳的金色,他慢慢的喝着粥,低垂的眼帘下有些发青。

  水千沫蹙了蹙眉,手指蜷缩着。

  白玉空却低低的笑了,道,“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公子病了么?”

  “没有,我只是有些疲乏。”白玉空放下碗,一对眼眸很平静。

  这人明明就在发热,却强撑着不肯承认,千沫蹙着眉看他,她这样坚持,白玉空只得淡淡道,“大局为重,莫要让别人知晓。”这个别人指的就是符离和吴隐了。千沫虽有不解却明白此时此刻他是不能病的。

  将白玉空的药箱子翻出来,里面大半是伤药,在一只空瓶子里晃晃荡荡放着三只丸药,“是这个么?”

  白玉空黑沉的眸子扫过,伸手拿了两丸过来,在火焰的映衬下,他摊开的手掌如莲花,花蕊般纤细的伤痕仿佛银子雕刻的花纹一般的显眼。

  水千沫看着那伤痕,一时有些出神。

  白玉空将空碗放到一旁道,“又在想什么?”

  “公子好像是吃过苦的人?”千沫脱口而出道,马上又醒悟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立刻懊恼道,“不是,我不该枉自揣测......”

  “你没有看错,我的确吃过苦。”白玉空没有否认,笑虽是柔和的,眸子里却扩展出一片的怅然,“我那时还是个孩子,对很多事无能为力,只能承受。”

  良久,他的眼瞟过来,似笑非笑道,“你,也吃过这样的苦么?”

  这一瞥既是平静的,也是确定无疑的。

  水千沫一怔,心头忽然恍惚起模糊的影子与更加模糊的声音,只是摇头。

  白玉空捕捉到了她一闪而逝的恍惚,却不打算放过她,缓缓道,“可你确实见过这样的伤痕!也从不曾忘记,我想这些苦在你的心中不曾放下过。”

  晦涩一闪而过,她只是呆了一般的看着他。

  “你还会......梦到么?”白玉空垂下的眼帘轻启,黑眸上忽然现出一点明光。

  这句话和着眨眼和心跳,力重于千金,她凝视着白玉空,只是一点骄傲的心让她还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她悄悄将手藏到后背,因为它们在不受控制的蜷缩着着。

  白玉空仍是平静的,双眼同额上那只竖眼一同看着自己手上的伤痕,“我是情愿背负这些伤痕的人,所以,我明白。也有权说,你可以忘了它,你可以放下。”

  仿佛在心中炸裂了一道闪电,埋在心底的愧疚和祈愿,被这个人释放出来,又借着这个人的口平复了。

  呼吸,恒定的呼吸,不疾不徐的呼吸,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呼吸轻快了许多。

  一息,或是宇宙已斗转星移。

  神魂归位时,她仍坐在火堆前。

  安静的看着眼前的火焰。那人也坐在火堆旁,穿着同样的衣服,吃着同样的饭食,说着只有两个人才懂的话,那火焰的温暖顺着肌肤发丝深入人心,让人的心中平和,它给了千沫一瞬间的错觉,那个眼眸柔和的人是她的朋友,是漂泊在记忆最深处气息亲切故人。

  她当然记得他是谁,可是在那一瞬间里,千沫的心绪还是被这样的宁和左右着。

  “......”

  “千沫!”树棚的外面有人在杂乱的说着话,有人在阻拦拉扯,其中一个人焦急的喊着她的名字。

  “花藤壶!”水千沫从地上一跃而起,惶惶的走出门去。白玉空看着她走出去,只是浅笑的垂下眼帘。

  花藤壶边喊着她的名字边向这边跑来,他戴着的斗笠在脸上投下大片的阴影。符离和吴隐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看上去都很阴沉。

  “可是被发现了?”水千沫变色道。

  “没有!”花藤壶上下的看着她,似舒了一口气,“我带回了一些菜肴。为你......和他。”

  小小的树棚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多了人气和饭菜的香味。众人七嘴八舌的将探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公子,昌乐四个城门都封了,进出的人盘查的紧,要想偷偷混进去不容易啊。”符离皱眉道,“听说下命令的是麻老头。”

  “哦?”白玉空抬起眼帘,又轻轻的一瞥花藤壶。

  “我也是才知道,那麻老头来了昌乐,以城主的身份开始管理昌乐城,不但自己管,还让自己的儿子、女婿和好几个亲族都在昌乐的紧要地方补了差事。”花藤壶毫不畏惧冷冷道。

  “有趣!”白玉空若有所思道。

  花藤壶又道,“今日麻老头派了很多人挨家挨户的问询,还派出大队人马出城寻找,很多外人都被带走了。依我看,找到这里只是时间早晚而已。”众人都沉默下来,几个镖师有些担心的看向白玉空。

  众人的神态尽在眼中,吴隐忽然大大咧咧道,“烽火台将臧家和汪鹰扬的人都召来了,汪鹰扬的人已驻扎在城外,臧家的人最迟明早也能赶到了。”众人心头一松,是啊,还有臧家呢!

  “公子,咱们何时与臧易汗会合?”符离问道。

  白玉空垂下的眼帘看着微合的双手,道,“不,我们不与他们会合。”

  所有人都看向白玉空,小树棚里顿时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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