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常相思回去时,常家人都聚坐一室,每个人的脸上都像是笼了一层阴霾,阴沉的都好像能挤出水来,常己安手里还攥着那一卷圣旨,就仿佛拿着一个烫手的山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众人缄默之中,忽听到门口有细微的声响传来,常己安抬头,在看到常相思的那一瞬间,刚好的眼眶就又泛了红。
常相思只觉自己惹了事,和常己安眼神相触一瞬,她便生畏的低了头,跪在众人之前,“女儿不孝,又招惹祸事了。”
看她这番乖顺的样子,常己安大约是想起了这些年对她的苛责,他只觉一阵心疼,慌忙起身,颤巍巍的手要去扶她。可这步子好似有千斤重,就看着她在面前,常己安却一步也迈不出去。
还是常夫人赶在了她身边,劝慰道,“相思快起,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这是,这只是,”她一边说着,眼里的泪花早就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她一手扶着常相思,一手掩着脸上的泪珠,纵使心里有万般不舍,还不得不道,“这是皇恩浩荡,只是我们承受不住罢了。”
常相思随着常夫人落座后,也不知是谁的一声轻叹,这里再也没了声,一室之人都清楚,这皇恩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却也没人敢说一句不是。
大楚圣女失踪数年,现在北齐有了音讯,这本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她偏又在这里遭了事故,现在正生死不明,下落不清。这一消息传到了大楚,大楚太子震怒,一纸书信传来,若是圣女找不到,他便要许一北齐皇女和亲。皇帝自然舍不得自家的女儿,又要挑个能和楚女相比的女孩儿,这挑来选去,就落在了常相思这里。
常己安又跌坐了回去,忍不住重重的拍了一把扶椅,也不知是怒自己不争,还是哀常相思不幸。
“又不是非要嫁过去!找到那楚女不就好了?”等门口有声音传来,他们才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齐承今。
常相濡看着他就来气,便臭着脸回他一句,“你说的倒是简单。”
“怎么不简单了,”齐承今向里面走了几步,说话时转向了常相思,“大理寺那具尸体疑点那么多,她玉佩在我们这里,你又亲眼见过她,她分明还活着!难不成他们楚地偏就这么蛮不讲理不成?”
“楚云暮可不是和你讲道理的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常相思阖眼一叹。
楚云暮,正是大楚太子,暴虐嗜杀,性情恶劣无比。世间有言云,玉面观音笑,不见暗血来,便是来形容他的。
“你见过他?”齐承今听她的话新奇,便追问一句。
“当年各国游历的时候,和他有过几面之缘。”常相思语气还是恹恹的。
常相濡仿佛听到了什么好消息,脸上放着光问道,“那你们若是有些交情,是不是就可以……”
“我和他不过是几面之交,这点交情怎及得上他对楚元贞万分之一的深情。”常相思不给人一丝希望的打断了他后面要说的话,就看见常相濡脸上的光又黯了下去。
齐承今却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只是又不解道,“听你的意思,若是他喜欢楚元贞,怎么偏还要许别人和亲。”
常相思颇为无奈,“大约是认定了这和亲之人只能是我,又认定了我能帮他找到楚元贞吧。”
大楚太子也并非常人可比,齐承今以往对他就有所耳闻,现如今又见到了他这谋算的好心思,这次还是谋算到了自家人的身上来,他不由在心里对这人嗤了一番。
“此事福祸未卜,爹娘莫急,”常相思安慰了常家夫妇几句话,又看了一眼齐承今,便请示道,“女儿想和四皇子说些事情,能否先行离开?”
两人刚刚一番话好像给众人带了一丝希望,纵使常己安千般万般的看不顺齐承今,也只能由二人去了。
“你要和我说些什么事情?”出了屋门,齐承今就迫不及待问道。
“我想去查一查楚女,还有……”常相思话没说完,只将眼神递向了世子府。
齐承今忍不住一声笑,笑的颇为得意,“刚还瞧你对和亲之事毫不在意,原来不过是给别人装个样子,现在也是着急了?”
“无关和亲,只是有些事情想和她说一说,”常相思说的诚恳,继而又想着他的话道,“和亲也无妨,也并非是一件坏事。”
瞧她这般不放在心上的样子,齐承今不由拧起了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要能出了这京城,怎样都好。”常相思语气平平。
她大约是在埋怨自己,齐承今这么想着,心里好似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可他还是忍不住和她生气,“你若想走,尽管告诉我就好了,你非要去淌这浑水干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为人如何?若你过去了受了欺负怎么办?远嫁千里之外,若你想家了怎么办?”
我想离开这里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太子为人如何我自然明白,以我二人的关系,兴许能过的相敬如宾,以往在不归山也是千里之外,论起来大约是与和亲一样。常相思将这些话在肚子里绕了一个遍,却是没能说出来,只是执着自己的话道,“无关紧要,只要出了这京城,怎么样都好。”
齐承今不知她心思如何,见她执意如此,也就没了话,便气的停了脚步,任她走去。看着她走了两步,忽然又听他开了口,“说起来,常相思你是不是还欠我一顿饭?”
“我和你说正事呢,你又要作什么妖?”常相思蹙眉,回身看他。
“瞧你这话说的,我不过是想到了一些好玩的事情。”他脸上又带了笑,眉眼轻扬。
常相思侧头挑眉,就见齐承今贴了过来,凑在她耳边说,“我想让你借齐承安的府邸设宴,宴请京中所有公子小姐。”
“齐承今你不要再给人添堵了行不行……”话说一半,她看着齐承今嘴角的笑,忽然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
“愿赌服输,我等你好消息。”齐承今笑的肆意,对着身后扬扬手,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