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也罢,常相思看着那块玉令,眼眸微沉,之前再怎么如何,至此也该终了,就好似东海,就好似大楚,就好似,齐承今与她,都不过是人间匆匆一瞥,至此之后,再无其他。
也不知他看到自己留下的东西了没有,常相思摸了摸项间,那墨玉自己带了多年,可江湖上竟没有一人能认得,大抵不是外面的,若是在他那里,那他应该可以查得出来。项间空落落的,心里也空落落的,难得能清净下来了,她竟觉得有些不适应了,常相思又长出了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道,这么多年的事情,该放下来了。
只不过她不知道,临别之际,她为何又鬼使神差的留了一枚铜钱给他,自己这又是何苦,常相思摇头苦笑。
回京的路程漫漫,归程少了一个人后,齐承今更是觉得百无聊赖,他在袖口一阵摸索,便捻出了一块系着红绳的梅花墨玉思量,红绳上还挂着一根铜钱,他认得这个,这是常相思的,可是这墨玉......齐承今捏着墨玉思量,这是什么?
这东西是应该常相思留下来的,他忽然间想起了常相思项间的那个吊坠,齐承今一时惊觉,这莫非就是那个东西?这么一想,他便又将这玉捏在手里捻了两下,他尚且还记得,这玉和他二哥的死有关。
有什么关系呢?那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齐承今闭着眼睛仰靠在了马车上,昨夜只顾着喝酒了,竟一句正事也没问,等以后有了时间一定要去不归山找她问一问。这样一想,倒是找了一个见她的好借口,齐承今不觉自己又乐了起来。
只不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他似乎在哪见过。齐承今又举在眼前看了一眼这玉,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自常相思回来之后,她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任谁和她说话也都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落落不知她这是怎么了,便求助的看了一眼张雪元。张雪元倒是能看出来一些端倪,可她哪敢多说什么呢,她平日里刻薄惯了,哪会做一些劝慰人的事情。更何况常相思她自己应该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话又要从何去说呢?
因此张雪元晃悠在她跟前没话找话的说了几句后,就很识趣的给她留了个清闲,顺便也把一旁絮絮叨叨的落落一并拖走了。
不觉又见夜色,常相思盘坐在经阁许久,却迟迟不见自己静下心来,她只当自己一时没能适应得了不归山的清净,暗自诫斥自己两句,便又罚自己抄了半夜的清心经这才作罢。
可饶是这样,她还是梦见了已经离她远去的尘嚣和繁华。
一定是闲的,她心想,得找些事情来做。不如再去抄一些新的经文,常相思这样想着,便慌着要去经阁找一些经书来,可匆忙之中,却将桌子上的卦盘撞掉在了地上,她愕然回头,看着这卦盘,忽然之间想起了许多事情,
楚怀贞和楚云暮的断缘之势,齐承今和齐承安的阴阳相错,几人之间的息息相关以至于牵扯出的天下异变,她看了一眼卦盘上的裂痕,暗责自己怎么能这般失神,竟险些将这正事都忘了。常相思伸手向怀里摸了一把,师傅尚未出关,天道令就仍是在她手里,她紧握着拳头叩在心口深吸了一口气,信步就出了屋子。
另一处屋内,张雪元和落落正围着一盘围棋合谋下一步该怎么走,忽然就见一个脑袋探了进来。
“师姐,我想用一下石室。”常相思做贼一样的探着一颗脑袋请示道。
“石室?”张雪元奇怪的看她一眼,“你用石室干嘛?算了算你去用吧。”未等回答张雪元直接松了口,心想只要她能缓过来,把这不归山凿个洞也没事。
“多谢师姐。”常相思刚要欢喜的离去,就见她又小心翼翼的退了回来,和那两人叮嘱道,“我可能会很长一段时间出不来,你们可以不用管我。”
“随你。”张雪元随口应她一声,便由她去了。
这石室占据一方问天的好地势,内设一个七星八卦阵,若是夜间抬头相望,正好可以于天上的北斗星相映,观星测势,用张真人的话来说就是可以上达天听。只不过这石室只有张真人用过,就算常相思天纵奇才,可她到底是年岁尚小,就算她有心去算上一卦,也无力用的起这么大的一个阵。
也不知她今日是怎么了,怎么生了这样的一个心思?张雪元嘴里奚落了几句装模作样,却是对她多留意了几分。等张雪元再转着心思去看自己的棋盘时,却见自己这边已然是无力回天。
“你是不是偷偷动棋子了?”张雪元无赖道。
“我没有!”落落惊慌辩解。
“算了算了,再来一局,你收棋子。”张雪元吩咐着,又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常相思离去的方向。
石室里很是干净,大约是张真人不久前曾在这石室里布过什么卦阵,不归山空了这么久也不见上面落了灰尘,常相思抬头看了一眼头顶,只有一片湛蓝湛蓝的天,现在是白天,自然观不了星星,不过她手里现在有天道令。
天道令,世人皆知得此令者以令天下,却都忽视了天道这两个字,他们却不知,若得此令,便能窥尽天道万象,至此才能趋吉避凶,以令天下。
而如今天道令正在她手上,恰巧她又是懂天道的人,常相思将玉令攥在手里,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直至用力到骨节发白,她这才在手上松了力气,又将天道令送放进了自己的衣襟里。
她暗笑自己荒唐,怎敢起如此歹心,不归山将此收回,为的就是防止天道令落在心怀不轨之人的手中,以免泄露天机引得天下大乱,而她又怎么能因着私心而做出这等离经叛道之事。
将清心经默念几遍,常相思又抬头望了望头顶,心想,左右天总会暗下来的,总归会有星星出来,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