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拐出院子,便听见隐约有咿咿呀呀的声音传来,像是某种乐器的声音。
其实齐承今刚来时便觉得远处有乐声传来,只是因这声音太小,且他又一心顾着别的事情,便没在意,现在一出门,他不由就细听了一耳朵,这一细听,他就觉得这声音着实不能配得上乐声这二字。
不知是不是离得远的原因,这声音听起来时断时续,暗哑无音,若是形容的贴切些,就像是一头老驴拉着破锣嗓子在吆喝。
“是哪家请的戏班子,这也能听?”齐承今觉得,单是在这里呆一会儿,他的耳朵便多受了一份折磨。
常相濡扯了扯嘴角,露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两人越走,便就听的这声音越真切,似是从常家里面传来的。齐承今心生奇怪,就问道,“你们家格调何时变的这么低俗了些?”
“是我妹。”常相濡无奈道。
齐承今不免提了几分兴趣,听他细讲,“我妹在家禁足这几天,也不知从哪摸出来了一个二胡,说心中郁结,想借乐声抒发一下心里的愤懑之情。”
齐承今乍一听觉得有趣,这京中公子小姐情趣都雍荣雅闲,若是乐器,也只是丝弦管竹之类,今日这二胡之声,估计这京中子弟里也只有她能拉的出来。
古往今来,借乐声抒发心声的名人高士大有人在,曲谱流传,或凄哀婉凉,或激昂慷慨,皆是人的心境所在。论理常相思效仿故人借此抒情也不为过,过就过在,常相思此人,半点音律也不通。
说来奇怪,好像这隐居之人皆擅长一种乐器,比如一支竹笛或一把长琴,平日由心而发就是一首婉扬的曲子,像是仙风道骨的老仙师的标配。可常相思不一样,虽她心思玲珑,却偏偏对乐律一窍不通,且越是这样她还越不觉自己不好,偏偏在这一方面学足了老仙师的样子,爱用乐器抒发自己感情。
不懂乐律也就罢了,可她这人也是半点不知何为失意何为得意,因此这二胡拉出的曲调也是平平的调音,呕哑嘈杂之音,就像极了一头老驴的叫声,常相思偶尔发呆停一下,好像是老驴叫累了。
这么想想,常相思还真是丢了她们这一隐居派的脸。两人离得近了,这个感觉就更猛烈。
二胡声断断续续,听的齐承今眼皮直跳,便忍不住发了几句牢骚,“能不能让她停下来?”
常相濡也无奈,拍着齐承今的肩膀一叹,“忍一忍吧,我已经被她磨了好几天了。”
两人走进常相思的院子,就看见她搬着一张椅子坐在中央,眯着眼睛翘着二郎腿,腿上担着二胡,咿咿呀呀的拉着不知是什么的曲调。今日阳光正好,常相思就更是惬意。
齐承今实在听不下去了,就过去摁住了她的手,“你觉得好听吗?”
常相思细细品了品刚刚曲调,像是颇为满意,点头道,“好听。”
齐承今心里压了一口气,依旧摁着她的手,笑着道,“人家曲子都有词来配,怎么你的没有,单是这曲子,听着怪单调的。”
常相思想了想,觉得这个道理,便把他的手晃开,又继续拉起了驴叫,这次略有不同,她自己也跟着唱了起来。
常相思声音清脆,本是很好听的声音,只不过也不知是她从哪里听的小调,在她嘴里忽然就变了味儿,字字没一个音能听。
齐承今听的头大,看着那个二胡,忍不住要捏烂,可细听了几句她唱的词,他不由又多听了几句,这词应该是她随口编的,“常家有小女,其名为相思。玲珑心思藏,不得人间意。身浮九州游,志于青天齐……”
二胡拉二胡的调,她唱她的曲儿,竟罕见的没被二胡的破驴叫带歪。
常相濡听了她的词,忍不住斥她一句,“有你这么自夸的吗?”
常相思曲子顿了一瞬,很快又继续唱了起来,“常家有小女,其名为相思。一母生同胞,其上有长兄。不知学上进,只交狐狗朋。金玉裹其外,败絮留其中……”
“常相思!”齐承今脸色突变。
常相思在外多年,最爱听说书先生的故事,因此这顺口溜就张嘴就就来,这次唱了两句,她才察觉事情不太对,还未等齐承今的话音落下,她就拎着二胡一溜烟儿的闪去了一边。
可前脚刚落定,后脚就被常相濡拎着耳朵提了回来,她这一番话惹了两人的气,自然是免不了一顿骂。常相濡借着这个机会,正好就把二胡收了过来,常相思自己有错在先,便不敢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