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齐承今归京,第一时间就将常相思的嘱托传达给了常己安,可这无缘无故的请求让人颇为为难。他倒从未想过贪图其中的荣华富贵,而是体恤这民间疾苦,自他年少时考取功名,再到进京接管大理寺,为官十余载,拳拳之心,皆为百姓。
他虽不指着自己会成大事,可若多洗清一件冤屈也好,可如今这突然的劝告,让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常己安正在犹豫不绝时,忽然见齐承今跪在了自己的面前,态度决绝,又像是诚恳苦求。常己安自不敢受此大礼,他忙弯身去扶,却见齐承今坚毅的长跪不起,势必请他辞去官职。
一行人久久无言,屋内静到了极点,又听常夫人也道,“老爷,便听相思的吧,她执意如此,必定是有她的缘由。”
一声长叹于屋内久久回绕,常己安终于妥协,“好,我明日便请上奏折,”
齐承今内心欣喜的松了一口气,好像是解决了一件什么难事。
奏折请示上去后的几日,常己安却见大理寺自己的书房里不知为何突然多了几封没有署名的书信,上面写着常大人亲启。他问过几人,可竟没有一人知道是谁送来的,常己安心存疑惑,将信打开后,却见上面写的竟是数年前二皇子及其母族的事情,信上件件,尽是说明了这个案子的冤情。
当年此事关系重大,牵扯到谋逆之罪,大将军全族株连,二皇子也因此惨死,这可是件了不得大事。常己安不敢小觑这封信,忙找出了当年卷宗翻看,可没想到这信上的种种细节,竟然都和卷宗上的疑点对应的上,而信上的事正是这个案子洗冤的关键。
一定要上奏圣上!常己安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个。
可等他冷静过来后,常己安却又察觉到了事情的异常,送信人究竟是谁?为何会知道这样一桩陈年旧案,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细节,又为何挑着这样的一个时候?常己安又想起了昨天,他被宣去宫内训话,圣上将他告老还乡的折子驳了回来。
这时间点也太奇怪了些。
常己安将案宗放回原位,又将信件揣进了衣服内,依着往日的事务办公,一直等到回家,他才将这件事告诉了妻子。
常夫人看出他有翻案的心思,便提醒道,“老爷莫要忘了,相思说过再不可审理一件案子。”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知道此事必有蹊跷。”常己安焦急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可是这样的一件案子,明明真相都已经摆在了我的面前,我怎么能不管不顾!”常己安重重的坐在椅子上,无奈的拍了一把椅子。
“老爷,”常夫人语重心长的喊了一声,将手安抚的覆在他手上,“我知老爷心思,我都明白,可是该歇歇了,这次就听相思的吧。”
常己安抬眼,看着眼前的发妻,忽然就平静了下来,他牢牢的抓住妻子的手,郑重道,“也好,明日我再请示圣上一次,该歇着了。”
烛火之下,那些信被一页页的烧尽。
没人知道,这些信件是林南溪送去的,可他等了半月有余,却也不见常己安有翻案的迹象,反而传他要辞官的消息却越来越盛。他看着棋盘沉思,上面的黑白两色清明,若这枚棋子不动,他就无法动这全局。
常家就是他要动的第一枚棋子。
他去了皇宫,谎称了常己安的所行,这才将祸事引到了常家,若是常家出事,常相思必定出山。
等他出宫时,手里还多了一卷圣旨,给常相濡赐婚的圣旨。
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落了下来,细碎的雪粒,给京城裹了一层白装,可这一片素色下,也遮不住里面的喜气洋洋。
不归山也落了雪,不归山门前多了几个雪人,张雪元哈了哈冻红了的手,又将那封信翻出来看了一遍,越看越气,越气还越愿意看,她暗骂自己两句有病,又将信塞了回去。外面雪簌簌的落下,张雪元忽然就撑着下巴看着门外撅起了嘴,为什么不再多些封信呢?京城下雪了吗?
“师姐!师姐!阿元师姐!”忽听门口有人高呼着过来。
若是喊她师姐的,除了不归山的人,便只剩京城的那些人了,张雪元听这声音耳熟,以为是常相濡派了人过来,她按捺不住心里的雀跃,忙迎着出去,却见是林南溪在外面高喊。
因为常相濡信上说清了林南溪身份,所以以往他来不归山时张雪元就有意回避,可也不知这一次为何,他竟这么主动的找了上来,张雪元警惕的看他问道,“你来做什么?”
林南溪从她眼里看出了戒备,便焦急的解释一句,“我知道相濡和你说了什么,可这一次你必得听我说话,”他气喘吁吁的爬上最后一个石阶,连口气都来不及喘,语气急促道,“相濡出事了!”
“你说什么?”张雪元忽然觉得眉心跳了一下,心里瞬间就升起了一丝不安,可她又看一眼林南溪,还是颇为怀疑道,“你不会骗我吧?”
“我知道你是在忌惮我的身份,可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一点情谊都没有,”也不知是焦急还是爬山累的,林南溪大口喘息几声,又急道,“先不管这些,你听和我说,七公主求旨赐婚给相濡,他不愿意,马上要被问斩了!”
“你说什么?什么赐婚?什么问斩?”张雪元惊问。
“你若不信,可以去京城打听一下,”林南溪信誓旦旦,“我绝无虚言!”
这一消息好似晴天霹雳,张雪元只觉胸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便脚步不稳的后跌在门框上,有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卷乱了她一缕发丝。良久,张雪元才喃喃道,“我信,我信。”她忽然明白了常相思为何会问那样的问题,原来这一切早就有了提示,她应该早一些明白的。
等神识回聚,张雪元深吸几口气,才怔怔问道,“他现在在哪?”
“他现在被囚禁于驸马府中,若是再不愿意,只能......”林南溪又急又愁,后面的话再说不出来。
“哎,你去哪?”林南溪看着那个急速向山下飞去的背影,疾呼一声。
“我去劝劝他,如果是我劝他,他一定会同意的!”张雪元说着,身行已经掩在了茫茫雪色中。
雪还在簌簌的落,林南溪看着那一片雪色,嘴角的笑渐深,转身去了常相思闭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