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铁剑冰寒,将皎皎月光也映的寒光闪闪。
清冷的光中,有一缕发丝顺着剑锋滑下,楚怀贞生畏的吞了口口水,若非是她退的及时,只怕掉下来的便不只是这缕发丝了。她震怒的看向身后,“齐承今,又是你,你难道想杀了我不成?”
任她怎么生气,齐承今却是散漫的打着哈欠,“若是圣女大人肯多多配合,自然不会有生命之忧。”
他话里的语气懒散的不成样子,可话外的威胁之意却是再也明显不过。
楚怀贞闻言便更是生气,指着外面冷笑,“想打一架?”
这两人气势太盛,眼看就要破门而出,齐承安看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劝道,“打架归打架,小心我的门框。”
“你修的起。”齐承今冷冷回他一句,仿佛已经做好了大闹一场的准备。
果不其然,齐承安心道。他不由设想了一下之后惨烈的战况,但也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哀息一声,便又接着看起了这场好戏。
“别闹了。”常相思不知何时站在了齐承今的身边,拍着他的背劝了一句,这才见他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了嘴。
这次棋局,虽说是与齐承安博弈,实际上却是为楚怀贞设的一场局。
众人皆知齐承安病着,不宜劳心伤神,即便这样,常相思还特意拉着他下了一天的棋。齐承今将这消息放了出去,再稍微添油加醋一些,有不知情者必然会觉得齐承安的身子会被拖垮,楚怀贞就是这不知情者中的一员。且她又是这么一个情深意切的人,若是得了这个消息,必然会不计后果的赶来,正如今晚一样,全然不顾有人撒了网正准备抓她。
此时此刻,楚怀贞像极了一只落入陷阱中的兔子,惊慌而不知所措。常相思想找些什么话说,可她不会安慰人,便扬了扬手里的玉,直接对着她道,“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你若能安心听完,这玉便还你。”
这玉确实是个好条件,可楚怀贞怕她有诈,便求助的看了齐承安一眼,齐承安回之无奈一笑,似是在说,你且听她的吧,我也没有办法。
楚怀贞无法,只能半信半疑的问她,“你不骗我?”
“自然不会。”常相思信誓旦旦。
一番商谈后,屋内只剩着楚怀贞和常相思相对而坐,楚怀贞仍是忌惮她,满脸警惕。
常相思不以为意,给二人斟好茶之后,便先问了话,“圣女大人离家几年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楚怀贞不明所以,更是警惕的看着她。
常相思却不顾她的问话,自问自答的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你十四岁时离了大楚,如今二十了吧,六年了,你可曾想过家里的人?”
楚怀贞错开了盯着茶杯的眼神,不自觉声音弱了几分,“她们有什么好想的。”
“我前些年各国游历,在大楚时,曾见过你们圣女一族,”常相思仍是自顾自的说着,忽然看了她一眼,才道,“这些年来,圣姑过的很不好。”
圣姑正是圣女的母亲。
楚怀贞的眼神又飘向了一处,口是心非道,“她过的好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
常相思似是无奈的叹了一声,她知她是在嘴硬,她也知她在心疼。
楚人有一族流传巫术,世人皆称巫族,一般以女子为尊,因此族内会选出最有灵气的女子为巫女,但是不知怎的,这规矩流传百年之后,竟出了圣女这么一个美名。且常相思听闻,在巫族极盛之时,它曾与皇族比肩,共担国之大事,不过这也只是以往罢了。自六年前大楚事变,圣女失踪后,圣女一族地位便日益没落,现在甚至竟渐渐匿了声息。
楚怀贞这些年在外,不是没想过族人的情形,她只是不敢想,她害怕一旦自己心软,便又不得已的回到了牢笼之中。她不喜欢圣女这个身份,这个身份就好像是一个枷锁,将她锁在了一个高位之上。她渴望的是外面的一方天地,可她的身份却让她身不由己。
两人无声许久,常相思不会劝人,也不想劝人,她自认为尽人事听天命就好,今日也不例外。
她将玉放在手里摩挲了一会儿,便放在了桌子上,才道,“我不强求你什么,只是想让你回去看她们一眼,这些年来,圣姑也好,楚太子也罢,大家过的都很苦,你应当回去看一眼,”常相思又将玉往她那边推了推,又道,“这玉还你,之前抢了你的玉,是我唐突了。”
楚怀贞尚未从自己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就又被常相思的举动震惊到了,她看着那玉,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你真的要还我啊?你,你可别后悔!”
“这本就是你的,不过是还你罢了,我从未想过以它威胁你,今日引你前来也不过是想你和说这些话,”常相思说着,已经起身,向着门外边走边道,“你应当回去看一看,过几日我便要被送往大楚了,你若有心,便跟着我们去吧。”一番话说完,常相思已经离去。
那玉盈盈的泛着光,楚怀贞看着,也不知想些什么。
当常相思出了屋子时,那两人正一左一右的站于门口,宛如两尊门神。有月光打下来,一个映的白衣如玉,一个映的玄衣若霜,黑白相映之中,有两条线似是以月光为引,牵着二人一同归于了月亮,常相思不由顺着那光向上看去,正巧看见有片乌云遮了天上那一团荧光。
暗色袭来,也吞了常相思眼里的一片光,她忽然觉得一阵胆战心惊,下意识地就掐住了指尖。还未等她细算一二,却冷不防地被人抓住了手,她抬头向上看去,就见齐承今脸色不好的看着自己,“发什么呆呢,走吗?”
惶惶之中,她才想起来对齐承安拜别,而后才道,“走吧,回去吧。”
齐承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语气不好,“你把玉还她了?”
“嗯。”常相思往前走着,应得倒是干脆。
齐承今心里又赌了一口气,和她质问,“那本是我们谈判的一个条件,你现在送了她,若是使者前来,若是父皇问起来,你该怎么办?”
“你只管信我就好,我知道你能处理好这些事,所以才任性了些。”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常相思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得出后面的那一张臭脸,她忽然顿了脚步叹息一声,“我知道你肯定在嫌我麻烦,”
“我没有。”齐承今说话时阴着一张脸,明显不是没有的意思。
常相思忽然转身,双手捧住了他的手,诚心诚意的对他道,“我知道我给你添了麻烦,可我也有我的方法,所以你只管相信我就好。”
暗夜之下,齐承今似乎看到了她眼中闪着的光。这么看着,齐承今竟生了一丝丝的忸怩出来,他忙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别开脸道,“我知道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