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流放都是愁眉苦脸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就齐承今像是跟出行玩乐一样,他也不嫌身上的枷锁沉重,跟在押解人的一旁,还有心情赏一赏路边的风景。他这一路走去,引了不少人的围观,这其中就有一些不知情的人的指指点点和不怀好意的揣测。齐承今恍若没听见,信步走在街上,仿佛是监管这些士兵的将领。
不出一会儿,齐承今被罚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当常相濡拎着消息想去看个究竟时,齐承今早已走了半日了。
这个人啊,又不知道惹了什么祸事!常相濡看着禁闭了大门的四皇子府连连叹息。
这一次押送的人居然是四皇子,可把押送的将士们吓了个够呛,他们都生怕被这个混世魔王记恨了下来,以至于这路还未走上多远,隔三差五的就有人来嘘寒问暖。
“四皇子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四皇子渴不渴,我们这里有水,干净的。”
“这枷锁沉不沉,要不我给您打开它,让您歇一下?”
“别添乱了!”齐承今骂他们一句,“回头让我父皇知道了,小心你们脑袋不保。”
众人听了,忙唯唯诺诺的应是。
这一走就走了一整日,一直等天色将暗,带队的将士也遭不住了,这才找了一处地方休息。就算是休息时,这些人也不敢和他坐在一处,只是远远的坐着看着他,偶尔向他报以微笑,就算是示了礼貌。以至于当元沼光明正大的坐在了齐承今身边时,他们也装作看不见的样子,就这么糊弄了过去。
元沼心想,也好,省的他们偷听他们的对话。齐承今这么莫名其妙的被罚了,元沼守在宫门口,一点也不知情,这还是等着他们落脚休息的时候才有机会问了一嘴。不过得知前因后果后,他不免有些不解,就问,“主子这是何苦?无故的惹了圣上那么大的脾气,而且,而且,”元沼仔细的想着这件事,难得生了一些想法,就说了出来,“主子这么一闹,圣上不就更有了理由要把常小姐派到太后身边去?以防主子生出一些事端来。”
“今日闹这一次,不过是先给父皇传一个心意,就算常相思现在被接到了宫里,可她以后一定是要接到咱们府上去的,”齐承今想着以后的步步为营,脸色微凝,“而且父皇应该知道我的脾性,他应该不想让我把宫里搅个天翻地覆。”
“可是圣上发了那么大的脾气,咱们这一走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呢。”元沼看着远方,前路未卜,后事不可知,他也担忧了起来。
“没事,”齐承今嘴里不知从哪衔了一根草,随口道,“这不过是权宜之计,有皇祖母在宫里呢,最晚一个月就可以回去了。”
“属下还是不懂,主子肯定有更多的办法,为何偏要惹圣上那么大的气。”跟了齐承今这么多年,元沼心知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虽说有些乖张,却也不是世人眼里那般不可一世,但他不知,为何主子偏要做出这么一副样子来给世人看,任人指指点点。
他这一问,就问到了齐承今的心事上,他闷了半晌,还是只是道,“不过是权宜之计。”
帝王之子,哪能活的那般快活。
齐承今是不大喜欢喜欢自己的父皇的,他希望自己的儿子们出众,可他又忌惮着自己的儿子过于出彩。三皇子有帷幄之心,可过于蠢笨,且急功近利,不能成器;五皇子和六皇子有一番心思,可太小人之心,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上不得台面;七皇子年纪尚小,尚且不过是个孩童,更不能委以重任;这一群兄弟之中,唯有一个二皇子是天资卓越,深得圣上喜欢的。
可齐承今看着,也不觉得父皇有多喜欢他,不然又怎么在二哥被关的那些时日里能这般不闻不问,直至他落水而亡,才命人匆匆收将他扔去了死人堆里。甚至在二哥死后,齐承今竟觉得圣上有了那么一丝丝的释然的感觉。
于是,他发现了,原来圣上是那般忌惮自己的儿子们。
当时他刚从外面学成归来,正值年少轻狂的时候,一不小心就闹了个满城风雨,世人仿佛都在传着四皇子的名讳。仿佛走了一个二皇子,又来了一个四皇子,他在父皇的满是欣慰的眼里感受了一丝受到威胁的气息,他有些害怕,自己会不会变成第二个二哥呢?
可事已至此,他总不能又将自己的锋芒折下去,忍气吞声又不是自己的作风,于是他就想,既然现在风光无限,那就把这气势如一把沙一般的扬出来!他在京城里闹得不可开交,好似一个恃宠而骄的纨绔,世人皆传四皇子是个不可一世的混世魔王。他装疯卖傻,任圣上将他当作一个棋子,将所有的恶事揽下,可是他看到,父皇眼里的猜忌渐渐下去。
齐承今想,那便如此吧,不可一世也没什么不好。
他瞒过了所有人,他开始了自己的伪装,在天子跟前他要步步为营,仿佛所有人都忘了,他也曾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雾色半掩,一轮圆月升起,惨淡的映着光辉,旁边只有一颗星星陪衬。齐承今似将这雾色收纳进了眼底,半垂的眼眸忽然轻颤了一下,便听他低笑了一声,“等着瞧吧。”
天地之间,也有人正看着这同一片夜色。常相思今日也听闻了齐承今被流放的消息,她心中有所忧,便有些夜不能寐。
今日分明是一番好天气,可这夜间的月色不是甚好,那玉盘的一团荧光几乎要被雾色吞没,一旁只有一颗星星在忽明忽暗的闪着,这颗星辰虽小,却也努力的在透过雾色发光,似是想要和日月争辉。
不知想到了什么,常相思又习惯的捻了捻指尖,结果又听见了远处雷声隆隆作响,她抬眼望过去,就看见天的那边电闪雷鸣,正向这边赶来。常相思收到了那里面的警告之意,忙松了手,这才见那雷声渐渐隐了下去。
罢了,且听天意吧,她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