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及皇上和太后的身体,车队行程很慢,当一行人到了大慈寺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以往皇家礼佛,寺门门前相迎的都是方丈定远师傅,不知为何,今日却换成了他的师弟定安。皇上与寺人寒暄几句过后,才知是定远师傅正在闭关静坐,想来这七天是无缘相会了。
齐承今在一旁听着,心神微动,就想起了那日夜半两人说的话,忽然觉得一股悲痛涌上心间。
几人寒暄过后就相迎着进了寺里,常相思也欲跟上去,却发现身边的人没动。她转眼一瞥,就看见齐承今微红了眼眶,低着头喃喃,“他不会出来了。”
常相思闻言心思也动了动,之前听闻有德高望重的老禅师在临终之前都会闭关静坐,以此坐化。且之前听闻他是跟着定远师傅学习,想来也是两人师徒情深,这才让他思虑过多,常相思刚想说他两句胡思乱想,却手比嘴快的掐了掐指尖。
齐承今顺着她的动作看了一眼,又见她将话止在了嘴里,心里已经了然。
常相思自觉做错了一件事,局促不安的把手背在身后,她想说些什么劝慰人的话,可到头来说出的话却让人听着那么不近人情。
她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可又不能常情,她自己尚且都不能看开这八个字,又怎么去安慰别人。
她实在没什么话会说,可也因他的难过而难过,常相思向前贴近了他一步,轻轻的钩住了他一根手指,仰着脸向他看去,“对不起,我不太会安慰人。”
这原本是一张悲悯世间的脸,如今只为自己一人难过,齐承今怔然一瞬,忽而拉着她的手笑了,“没关系,你说得对,这本来就是人之常情,更何况那老和尚活得够久了。”
他又像以往那样笑起来,大声的指挥搬东西的小厮小心别碰坏了他的东西,结果挨了太后的训斥,不得大声喧哗。
“你瞧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从不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有个声音在自己身边响起,常相思刚要顺着他的话点头就觉得这声音过于熟悉,偏头一看,却不知林南溪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边。
“林公子,你怎么在这?”常相思诧异。
“因为闲来无事,而且字写得还可以,圣上遣我来抄写诵文。”林南溪低头对她浅浅一笑。
“你别听他瞎说,”齐承今正好把两人的话听了个尾音,就从一边窜了过来,“他过目不忘,听到的话也能记住,每次礼佛诵文都要有人当时摘记,他能一字不差的跟着抄下来,每年的这个时候可都少不了他。”
“好厉害。”常相思赞道,眼里好像有小星星。
“那是自然”齐承今夸得有些得意,一巴掌就拍在了林南溪的背上,“虽说我们南溪论武是个废物,可论起文来,还真没人能比的上他。”
这一巴掌直接拍了林南溪一个趔趄,他踉跄立定,挥手给了那人一拳,“我不觉得你这是在夸我。”
这一拳扑了空,因为齐承今借着训人的时候躲开了,“别动我的鸟!”他喊着那边的小厮,好似是怕林南溪追着打过来,他还借着训人的时候趁机躲得更远了些。
“你看他这个样子。”林南溪笑的无奈,“前些年他嚷着要和我们结拜兄弟,可我和相濡都接受不了他是大哥这个事实,所以就不了了之了。”
三人之中他是最大的那一个,可也是看起来最不靠谱的那一个,想着几人争执的场景,常相思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南溪也随她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看他看着远处吵闹的人一叹,“他还难受着呢。”
“我知道。”
她的声音清清,也听不出什么感情,林南溪不自觉落了视线在常相思身上。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就见他的眼里好像升起了一层薄雾,随后就见他带着这层薄雾失神的笑着,“相思若是喜欢他,可得多猜着点他的心思。”
这种话听得多了常相思都觉得头大,只能无奈的一遍又一遍的解释,“你不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
原来是不喜欢,林南溪这么想着,眼里的雾渐渐散开,刚刚他看见两人那般样子,满脑子都想着执子之手这几个字。他看着二人,几乎把心都碎了一地,几乎都要恨起齐承今来,当时醋火之下,他也险些忘了常相思是个不知事的人。
可能是觉得身边人有异,常相思转身一看,正好装上林南溪的一双深似水的眸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她心惊的问一句。
林南溪将视线错向远处,眉眼的浅笑极为愉悦,“我原以为你知道我的身份后就不想理我了。”
若说起来,他这个身份真的让人两难,常相思稍想一下,就如实说道,“我本是怕你,可是仔细想想,以你的地位,若想动点心思,哪还有他们的好日子过,而且我又想了想,若你真的想动些心思,你们怎么还能成为这样的兄弟。”
她这般坦然,倒教林南溪笑了起来,“谢谢相思妹妹帮我保守这个秘密。”林南溪歪着头对她眨眼。
“客气客气,”常相思一边客气,还一边承他的恩,双手合十的对他拜了拜,“也谢谢林公子善待我哥和齐承今。”
那边的齐承今闹的太欢,终于被太后逮住,连着他大声喧闹以及带着鸟来玩的事一块挨了顿杖责,林南溪和常相思站在一边看热闹看的好不欢乐。
当所有的人的东西全都安置好,整个山寺已经全都没入了夜色。
明日一早众人都要随着寺内僧人诵经礼佛,因此各人今夜休息的都格外的早,一行人在自己的屋子里吃过晚饭后,稍作消遣便要休息。常相思和齐承今收拾妥当,也要准备入睡时,突然发现了一个难题。
这里不比齐承今的府邸,这寺庙小院内只有这么一个屋子,两人犯了难,同对着一张床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