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互相帮忙罢了,你真觉得皇宫里长大的人都是傻子?”没有争夺皇位一事,可能齐云逸也想不到曾经的楚国,因为他和齐云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他是齐国皇帝的五子,云逸王,人也不错,几面之缘,但是对他还是挺了解的,可以试着信任。”
她只说了试着,并不是完全可以信任,关乎生死的事情,应该不会有人傻到平白无故就去帮别人拼命吧。
“云逸王?”许翎羽微微蹙眉,他没有想到那个人的身份竟然会是一个王。
“我的身份千万不要跟他提起,因为目前只是互相帮助而已,保不准哪一天就会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舍弃一颗棋子,他们会想到这一层,我们自然也得想到这一层。”
有一句话怎么说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齐云逸和齐云敬现在就是在利用他们,虽不至于只是光利用他们不帮他们,但是相互利用这两者之间的关系还没有达到唇亡齿寒的地步,以齐云敬的狠厉,她还是有些芥蒂的。
“嗯,我会将公主的话转交给父亲的。”许翎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坐在她的旁边一动不动的。
风若见突然扭头看向了他的侧面,想到许翎羽的年纪,她突然有了一个调皮的想法,“翎羽,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因为复国的大业耽误了你的青春啊,是时候找个合适的女人做妻子了。”
许翎羽停顿在一旁,没有回答她的话,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看向风若见,“复国就是我们最大的目标,哪怕是有一天为了复国需要赔上这条性命,我们也会毫不犹豫帮公主为楚国报仇,至于娶妻生子,那是还有幸活下来以后才会去考虑的事情。”
原来在他们的心里,是这样想的。
风若见开始觉得自己有些自私,楚国已经消失了十几年,十几年来她自己也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最初只是想要帮楚国沉冤得雪,至今,她居然已经萌化了报仇的念想,为了这个仇,毁了自己,毁了风翊,甚至是还毁了楚国这些幸存的忠臣烈士的人生。
她很想知道,这个结果是自己想要的吗,是父皇母后想要的吗?
次日一早,齐云逸他们继续赶着路,不过现在都是走的官道了,风若见紧随其后,为了不让他们发现,她换上了昨天许翎羽给的男装,骑着马儿优哉游哉的落后他们几公里的距离。
到了下一站,他们没有选择去客栈休息,而是去了秦州的白云山。
这一路走来,听到的都是关于白云山的传闻,说是白云山上的枫树还未到秋季就红遍了半座山,风若见虽然也好奇来着,但是至少没有缺心眼到中了毒伤得那么严重还有心思去赏枫树的境界,这个齐云敬真是让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情况?
马车上了山,风若见也只能跟着上了山。
去了白云山,她已经将缺心眼给彻底忘记了,因为这里的景色实在是太美丽。
人来人往间,红透了的枫叶摇摇欲坠,这真的是夏天吗?为什么她有一种进入深秋的感觉?
而且白云山上有一座很大寺庙,叫白云寺,寺里有一位得道高僧,名落枫。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身为一个和尚还能叫这个名字的,等去了白云寺她才知道,这个所谓的得道高僧是一个代发修行的中年男子,而齐云敬他们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赏枫,而是为了询问全明大师的事情。
齐云逸知道兰州有一个路安寺,路安寺里面有一个全明大师,可是兰州那么大,路安寺到底在哪里,全明大师又在哪里,他之前有派人先过去打点,可是得到的回信却是兰州的百姓都从未听说过什么路安寺,什么全明大师。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不肯放弃的带着齐云敬要去兰州,哪怕是到处打听,到处寻找,只有有一线生机,他都不会放过。
“全明大师云游四海,无缘不见,有缘自会相见。”落枫背对着齐云逸和齐云敬,面向偌大的佛像,手里拿着佛珠不停的转动着,说的话如此深奥也不透露一点天机,这让躲在门后面偷听的风若见很着急。
“两位不如去山上赏赏枫树,今年的枫树,好像比来年更红。”
“大师,家兄身中奇毒,伤势严重,还请大师能够提点一二。”齐云逸也有些着急,他们现在的情况怎么可能有心情去赏枫树,齐云敬虽然能够行走了,但是这个毒却让他无法运用内力,只要一用内力,就会血气逆行上涌,这样一来,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他的毒已经去了根本,剩下时日就要看有没有缘见到全明大师了。”说到这里,落枫停止了转动佛珠的动作,没有转身,他仍旧背对着他们,“我也可以帮你清除余下的毒,只不过,你日后便不能再动用内力,每月月圆还得饱受蚀骨的疼痛。”
见他们都没有说话,落枫复又说道,“如果你们坚持要找到全明大师,也可以,一切随你们自己。”
“好。”齐云敬一口就答应了下来,齐云逸皱着眉头拉着他的手臂,“王兄,你在说什么,以你的身份,这怎么可以!我们还是去兰州找全明大师吧。”
“大师不是说过了吗,全明大师云游四海,无缘不见,有缘自会相见。”等有缘见到了再说吧,他现在能够保命才有机会继续迎敌。
落枫站了起来,转过身去,面带笑意,看着齐云敬的双眸露出些许赞赏,“施主能够看明白世俗实在难得,治疗之前,不妨放开心情去赏赏枫树。”
“多谢大师。”
出了佛堂,齐云逸还是一脸的担忧,本想叫他去寺里休息,可是齐云敬也没有理他,直接上了山,齐云逸只得快步跟了过去。
“王兄,你现在的身份状况还是多休息为好。”
“一很美,枫树的叶路走来,马车里面都快躺得四肢无力了。”拐过一条长廊,齐云敬停下了脚步,望向山上红红的一片,嘴角露出了笑意,“这里的景色好像红得不是时候。”
“那你还去赏枫,还是回去休息吧。”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怎么他比他自己还要着急呢?
“去看看又何妨?”没有回头,齐云敬迈开了脚步,往山上走去。
他们走后,风若见才从门后面钻了出来,这时的落枫刚好回头,好笑的看着她,“小施主躲在那里半天了,可有听到你想听到的事情?”
“没有。”她如实的回答,四下打量着这间佛堂。
“那请随意。”落枫笑了笑,又坐回了原位,拿着佛珠继续转动着念经。
“大师,其实你知道全明大师在哪里的,对吧?”风若见走了过去,跪坐在落枫身旁的蒲团上面,双手合并,拜了拜佛。
“我不......”落枫的话还没有说完,风若见就快他一步,说道,“出家人可是不打诳语的。”
落枫顿了顿,笑道,“我是想说,我不告诉你。”
扭过头去无语的看了落枫的侧面一眼,说是中年男人,却年轻得跟齐云敬年纪相仿似的,一看就是那种平时没有忧愁,整日里都过得云淡风轻的人。
“好吧,那我也去赏枫了。”磕了几个头,风若见站起身来,离开了佛堂。
风若见走后,落枫仍旧闭着双眸,淡淡的说道,“总有一天,缘到自会遇见。”
上了山,风若见漫步在一地的红叶上,走到一半,她蹲下神来捡起了一片很漂亮的叶子拿在手中仔细的瞧着。
一阵微风拂过,吹落了她头上摇摇欲坠的枫叶,吹起了她脸上的面纱和脸颊边上的碎发。
“再漂亮,落到地上,还是会一不小心就被人给踩在脚下。”她拿着枫叶站了起来,继续漫步在长长的枫林之间。
身边偶有游客走过,一边欣赏一边聊天,看起来好不惬意的模样。
走进枫林深处,那里面是没有道路的,四周都是枫树,她随意找了一棵较大较粗的,然后跳到树上打起了盹儿,这里凉快,比在客栈里面睡着,舒服多了。
“难道你不打算去兰州找全明大师了吗?”齐云逸的声音在附近响起,让刚闭上眼睛还没有来得及睡着的风若见又睁开了眼。
“就算是去了兰州,也找不到的。”想必那位只是在除夕那天听到父皇提起过的全明大师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他还记得落枫说的话,云游四海,无缘不见,有缘自会相见。
“我们都还没有去,怎么就下了结论呢?”他不想放弃。
“有缘自会相见,不是大师说的吗?”他对那位落枫大师莫名的觉得信任,不知道为何,他从未那么轻易的相信一个人,这一次却愿意将自己的命放到落枫的手里。
走到一颗枫树下,刚好有一片枫叶掉了下来,齐云敬伸手接住,并未抬头,而是拿着枫叶放到了齐云逸的手中,“反正横竖都是死,何不赌一把。”
捏着枫叶,齐云逸眼里满是担心,“蚀骨的疼痛,是不是很痛?”
“还好。”他现在偶尔也会承受那样的痛,人前,他眉毛也会皱一下,人后,他也只是皱一下眉毛而已。
看着树下的两人,风若见在想,既然齐云敬没死,那她还是得按照风镇海的吩咐进行下一步,可是她该如何让齐云敬休了她而不会杀了她,还能让她去齐云逸的身边,这似乎说不通,好像不管用什么方法,她要么不能被齐云敬休,要么就是不能活着到齐云逸身边。
“这枫叶真红。”看着手里的枫叶,齐云逸突然发出了感叹,“枫叶,枫......”
“风若见。”
齐云逸只说了一个枫字,齐云敬就提起了风若见,这让齐云逸拿着枫叶的手顿了顿,良久,他似在劝他,“她不像是一个坏女人,既然嫁给了王兄,何不对她好一点。”
“先前你还有让我利用她的意思,现在怎么又换了一个说法。”
“先前我不知道她就是她。”很无心的一句话,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跟齐云敬说话,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抬头一看,齐云敬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我只是觉得,不管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个女人,掀不起什么风浪。”有些逃避的意思,齐云逸看向别处,手里的枫叶也掉在了地上。
“嗯,想方设法的嫁给了我,却在嫁给我以后又乖得像只小猫,还三番两次的受伤,要说她想要在王府里动什么手脚,可又从来没有抓住过她的把柄,真是搞不懂。”齐云敬轻笑一声,双手负立,往前走去。
“难道王兄真的就打算一辈子这样吗?如果日后风镇海一党落了马,我很想知道,王兄会怎么处置她。”齐云逸问的有些急切。
齐云逸的一席话让树上的风若见皱起了眉头,她紧握着树干,这个答案也是她一直很想知道的,如果风镇海的罪行揭开了,那个时候,她便再也没有什么用处了,那齐云敬,到底会怎么处置她?
“她是我的侧妃,风镇海一党落了马还能怎么处置她,乖乖的呆在竹苑里就行了,难道还要送去刑场一起被砍头不成?”齐云敬眉头紧皱,转过身来,看着齐云逸急切的模样,心里莫名的不舒服,感情听着他的语气,好像是他很不想让他将风若见给处置了似的。
在齐云逸听来,他没有想要风若见生不如死的意思,也没有过对风镇海的不满要施加在她的身上的意思,但是在风若见听来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风镇海都落马了,她真的能安然无恙的呆在竹苑吗?就这样一辈子住在竹苑,跟冷宫里面的女人一样,就那么一辈子,耗尽人生,然后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孤独的过一生?
才不要,她有她的宏图大业,她有她的复国仇恨,她岂是古代迂腐的女人,哪能甘心一辈子屈居人下,就算是死,她也不会甘愿被他囚禁在那个小小的竹苑里。
“王兄。”齐云逸突然很严肃的看向他,向他靠近了一步,“如果那一天到来了,你能不能放她走?”
听着齐云逸的话,对儿女事情一直都不解风情的齐云敬好像也明白了什么,“难道就因为她的琴弹得好,歌唱得优美,所以就在风府里见过了那么一次面,哪怕是明知道她长得丑陋无比,哪怕是明知道她是风镇海的女儿,你还能对她那样的女人动了心?”
“我只是......”
像是被人看透了心思,齐云逸被堵得说不出话,他只是不想风若见日后的人生会落得那样,那跟冷宫里面的女人有什么区别呢,风镇海落马,齐云昆和皇后也脱不了干系,那个位置自然就是他的,他也不会在云敬王府里生活了,难道风若见就一辈子被关在那里吗?
他只是想要帮帮她,嘴上没敢说,可心里却在承认,哪怕是知道她其丑无比,哪怕是知道她是风镇海的女儿,但他还是能对她动了心,不是一次面,而是两次面,也只是那两次面而已,人就是这么奇怪。
“我答应你。”局面安静了许久,齐云敬突然开口说话了。
齐云逸抬头,有些惊诧的看着他,他说,“如果那一天到来了,而她没有做错超越我底线的事,我放她走。”
齐云逸露出了笑意,看他已经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
始终逃脱不了那一纸休书的命运,没有休书,她还是一个有夫之妇,在这里,她始终背负着一个寡妇的名义,这让她情何以堪。
到时候,齐云敬会给他休书吗?如果他真的就那么安静的放她走了,在他得知她其实不是风镇海的女儿,而且还一再的帮助他,他会不会觉得他自己做错了,会不会因为他自己一直那样对她而产生愧疚?
她很想知道,但是转念一想,就算是那又如何?她不会跟他过一辈子,又何必去在意那些过去,因为换位思考,如果她自己的是齐云敬,然后娶了风镇海的女儿,她也会对她产生芥蒂,提高警惕,因为她的确像那只死蛊虫一样,在他的身边对他而言就是一个危险。
“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现在是说不出的烦闷。
“谁?”没有走远的两人居然听到了她这么轻的叹气,吓得她跳下树就跑。
结果鸣雍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迎面就是一剑,巧妙的侧身躲开,真要打起来,她现在还受了伤,肯定打不过鸣雍啊,所以连忙伸手制止了鸣雍下一个攻势,“误会误会,我只是恰巧路过而已。”
听到是女人的声音,鸣雍也没有丝毫的心软,仍旧举剑向她刺去。
难怪了,她换了男装,又从来没有用这种口气跟鸣雍说过话,他认不出来她是谁也是正常的,但是每一招都那么狠是不是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