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待齐云敬和鸣雍从书房来到大厅的时候,风若见偷偷撇了他的身影一眼,只是一眼,她的身形便震了震,当真是从未见过齐云敬穿素白色的衣裳,与他往日里阴沉沉的风格相差太远。
可能是因为总共没有见过几次面吧,而每一次见面又都是在互相伤害,突然以这么一种奶油小生的画风出现在她的面前,让她有些不习惯。
虽然说他穿白衣的模样也堪称完美,但是一席白衣表情太过严肃,终究有点不合适,还是深沉一点的颜色比较适合他,比如黑色。
“敬儿,路上小心一点。”荣贵妃走了过去,笑着对他说道,然后就看着他出了大门,上了马车,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里,荣贵妃才又走了回来。
“王府有些大,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不如本宫同你一起吧。”走到风若见的面前,荣贵妃亲自拉着她的手到了大堂里面的八仙桌旁,动作亲和,让风若见心里一颤,很是不习惯。
除了母后,荣贵妃是第一个给了她一种母亲感觉的女人,直到荣贵妃松手,她仍旧恋恋不舍。
“妾身一个人即可,这些事情怎能让娘娘操心。”她浅笑着伸手去翻了翻这些物件儿,都是比较喜庆的红绸或者灯笼什么的,提到装修打扮,她还是有一手的。
“风小姐真是个蕙质兰心的可人,本宫真的很喜欢你。”
荣贵妃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伸手去拿起了一个灯笼娴熟的扎了起来,一边扎着一边说道:“其实这些事情在未进宫之前也都做过,每逢春节前夕,本宫总是第一个盼着除夕快点到来的人,因为只有到了除夕才能一家团聚,本宫才能见到父亲母亲还有哥哥姐姐们都聚在一起,因为高兴,所以很多事情都乐意亲力亲为,只是为了能够让大家都看到最美丽的荣府。”
听着荣贵妃讲故事,风若见只是笑着认真的听,并未插嘴。
“女儿家长大以后总是会出嫁的,本宫刚进宫的时候才十五六岁,那个时候在宫中独自住在旭幽宫里感到很无助,没有亲人在身边,除了皇上几乎没有一个可以让本宫依靠的人。可是皇上是一国之君,心系天下苍生,又终日忙碌着政务,想要见到他很难,所以在进宫的第二年本宫才有了敬儿,身为一个母亲,丈夫又不能时刻在身边,本宫很担心他会受到任何的伤害,奈何只是一个女人,想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谈何容易?”
而皇帝却不能一直陪伴着她,身为帝王,后宫佳丽无数,为了稳固齐国江山,凡是娘家有身份有地位有可用之处的妃子,皇帝无疑不是每个月都安排好了去处和时间,心知那个男人不可能完全属于自己,荣贵妃早就已经明白了这个事实,她唯一的牵挂,也就只有自己的儿子了。
在后宫争宠的斗争里,她原本是不想参加的,可奈何是身处在皇宫中,她有了身份背景还有了皇子,更是母凭子贵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就被封为了容妃,怎能不招人眼红?
当时的她每天都是处于警惕之中,年幼的齐云敬时刻被她带在身边,一刻也不敢松懈,就连吃饭都是让自己的贴身婢女雨芝亲自去厨房看着做好了再取回的。
宫中险恶,那后宫里的女人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她独自带着皇儿生活在旭幽宫,成天里都在担心会有人要害他。
那个时候皇上一共就只有五个皇子,先前还有过好几个皇子,皆是莫名其妙的在出生不久之后就夭折了,她很害怕很无助,甚至是有了想要带着孩子回荣府的想法,可是家族的使命又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做一个保护自己孩子的母亲比做一个需要关爱的女人更难。
“娘娘是一个好母亲,王爷他很幸福。”风若见淡笑着,又怎会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难怪荣贵妃会对她这么好,原来,是不想让她做出伤害他的事情来。
当真是天下的母亲都一个样,孩子就是自己最珍贵的宝贝!
可荣贵妃好像忽略了一点,齐云敬哪里会有那么脆弱?他可是一个闭着眼睛就能杀人的修罗,虽然这样形容他有些夸张了,但也差不到哪里去,该担心会受伤害的人应该是她而不是齐云敬吧。
也许是因为在荣贵妃的眼里,齐云敬还是一个需要母亲保护的孩子,可是事实上真实的齐云敬在风若见的眼里,他既然能够成为风镇海最难对付的死对头,那就说明他不是那么容易就失败的人。
这场帝王之争,指不定谁输谁赢,她既然选择了嫁给齐云敬,那就表示在她心中还是选择相信齐云敬的,因为跟仇人比起来,齐云敬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风若见心里想着,却忘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居然轻叹出声,露出了释然的笑意!而这个表情和叹气声又刚好被荣贵妃尽收眼底。
“风小姐日后若是做了母亲,便能体会到本宫当时的心情了。”扎好了一个灯笼,荣贵妃将灯笼放到了一边,继而又准备去拿一个。
见状,风若见赶紧替她拿了一个没有扎好的灯笼递给她,“娘娘可以唤妾身若见,这样比较亲切。”
闻言,荣贵妃笑道:“的确,这样比较亲切。”
一边扎着灯笼一边注意着天色,风若见开始有些心不在焉了,如果再这样拖下去的话,她怕会来不及赶到福云寺,而荣贵妃看起来又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灯笼都快扎完了,她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借口抽身。
着急之余,她看到候在大堂外等着伺候她的芸梅,心里立即有了一个主意。
正当荣贵妃将最后一个灯笼搁到一边,然后准备叫风若见一起挂灯笼的时候,却看到她满头的大汗,眉头轻蹙,汗水都快将她脸上的面纱给浸湿了。
“你怎么了?”荣贵妃一惊,连忙问道。
听到声音,芸梅也看了过来,见风若见似乎有什么不适,立刻跑了过来扶住她,“小姐!”
芸梅一手扶着她一手抱着她的肩膀,感觉到自己手上湿湿黏黏的,芸梅拿过手来一看,一手鲜红的血,芸梅急得哭了,赶紧看向荣贵妃,“贵妃娘娘,我家小姐身上有伤,看她的情况好像很不好,求娘娘替小姐请个大夫。”
“不必。”风若见带着虚弱的声音说着,然后用手抓着芸梅的手,微微用力,复又说道:“可能是之前的伤口裂开了,你扶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身为将军之女,我怎么能那般娇气。”
芸梅一愣,倒不是小姐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而是感觉到手臂上的那只手捏了她一下,难道是小姐想要提示她什么?
“看起来真的很严重,本宫还是让王府里的大夫来给你瞧瞧吧。”荣贵妃唤来了贴身宫女,正准备交代,风若见站直了身体,强扯出一个笑容来,笑道:“娘娘,无碍!若见还受得住,只是恐怕不能再陪您挂灯笼了,待妾身休息片刻,再来帮您一起装饰王府。”
“快扶你家小姐下去休息吧。”听她说着,荣贵妃不解的看了她一眼,背上的确透过素色的衣裳浸出了血色,看样子好像真的是受过伤。
回了竹苑,风若见被芸梅扶着趴在了床上,芸梅正准备伸手替她脱下衣裳,却被风若见叫住了。
“你下去吧。”她睁开了闭着的双眸,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看起来似乎没有之前那样虚弱了。
她突然坐起来,吓了芸梅一跳,试探性的唤了她一声:“小姐,您没事吧?”
“我没事,你先下去陪着荣贵妃娘娘弄那些红绸,千万别让她来我的院子,我不想贵妃娘娘知道我是怎么受的伤。只要多休息一会儿就好,只是背上的伤口开裂了,并没有什么大碍。”她轻轻的脱下了衣裳,露出背后的伤口来,芸梅一见,果真只是结痂的伤口裂开了。
“替我伺候好荣贵妃娘娘,她可是王爷的母妃。”她假意这么说,就是要误导芸梅顾及她和荣贵妃之间的婆媳关系。
“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芸梅赶紧点了点头,她以为小姐不想让贵妃娘娘知道她受伤的原因是因为担心贵妃娘娘会觉得她在外面待得太晚!
毕竟是出了嫁的女子,这样一来,肯定就会给荣贵妃娘娘留下不好的印象,还是小姐想得周到!
刚准备离开竹苑去大堂伺候荣贵妃,芸梅就想起了风若见背上的裂开的伤口,然后又转过身子往屋里跑,从柜子里面摸出了雪肌膏,“但是奴婢得先替小姐擦了药再去。”
“好。”她微微侧过身子,让芸梅替她擦药,不然芸梅也放不下心。
擦完了药以后,芸梅收起了雪肌膏,然后就走出了房间,芸梅出了门,风若见就起身走到了门口,当着芸梅的面将房门关了起来,并锁上了门栓,声音故意弄得很大,因为芸梅是知道她有锁门的这个习惯的。
背靠着房门听到芸梅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风若见走到屏风后面脱下衣服就换上了藏在床底下包袱里的衣服,拿着长鞭就从窗户跳了出去。
飞上了王府的大墙,她看到四周到处都是巡逻的侍卫,每一个都精神抖擞,真是日了狗了,齐云敬的人这么敬业,她还怎么出去?
眉头轻触,背上的疼痛感让她越发的清醒,刚才她用内力震开了伤口,伤口裂开的那一瞬间就跟中了枪一样痛,那这一枪,可别让她白挨了。
手无意中放到墙壁边上的时候,正好摸到了一块儿石头,她捡起石头就朝后院那边扔了过去。
听到声响,外面巡逻的侍卫居然只过去了五六个人,还剩下了好多人继续巡逻着,风若见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一枪注定是白挨了,得另外再想个法子出去。
就在风若见快放弃的时候,后院那边有人大喊了一声:“来人啊!有刺客!”
刺客?这是在逗她吗?大白天的出现刺客?不过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这个刺客倒是帮了她的忙,将这些侍卫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趁此机会,她跳下了高墙,快速跑进了小巷子里。
待她走后,那个所谓的刺客便不和这些侍卫继续周旋了,迅速脱身逃离了王府附近。
到了小巷子里,她的马车还停放在那里,一直乖乖的啃着墙边的小草未曾离开,但是她现在需要的不是一辆马车,而是一匹快如疾风的烈马。
出了小巷子,她拿着一个小瓷瓶往右脸上抹了一些水一样的东西,然后轻而易举的就将脸上的伤疤给撕了下来,取出怀中特制的半脸面具戴在了平日里露出来的左脸上,然后故意露出烫伤的右脸来,最后又戴上了一层白色的面纱,双层保护,谁也认不出是她吧。
因为见过她的人都知道她的右脸上有很大一块被烫伤的伤疤,将假的伤疤拿掉以后再露出洁白无瑕的右脸来,任谁也怀疑不到她的头上。
嘴角微微上扬,她站在小巷子口,眼尖的看到了两个牵着马从集市路过的男人,两人不知道在交谈着什么,也没有注意到有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两匹马其中的那一匹红马。
手中的长鞭微微捏紧,心里向那位即将被她抢了马的主人道了一个歉,待他们走到小巷子口前面的时候,她快速跑了过去,直接骑上人家的红马,扬鞭就跑。
正在交谈的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白袍男子手中的汗血宝马便被一劫而空,他微微一愣,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无奈的笑了笑,这大白天的居然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抢他的马?
一旁的男子见状,扔下自己的马就准备追过去,尉迟复赶紧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稍安勿躁,先去驿站,马没了也就没了,抢马的人都已经跑得那么远了!再说了,赤风它自己会知道回来的。”
“属下只是觉得,这齐国的人也太大胆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来抢您的赤风。”
“与其说是大胆,倒不如说是厉害。”尉迟复轻轻一笑,无奈的收回了手,负于身后,继续往前面走着,脸上意犹未尽的笑意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被抢了东西的人该有的表情。
所谓巾帼不让须眉,常年接触药物的他灵敏的闻到抢马的那个人身上有着淡淡的脂粉味,脂粉味儿里又有一点点血腥味,其中还夹杂着一种名为须眉花的花香味。
须眉花是养颜圣品,因珍贵难得,所以一般都是用来做为药引制成去除疤痕美容养颜的药膏,既能治伤又能美颜。
而须眉花这种珍品花种,恰恰对男人是起不到什么效果的,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刚才那一闪而过的人,应该是位姑娘。
“看来齐国的人果真如大王所说的那般不简单,属下还是将王子的到来禀报给齐国驿站的使臣,齐国的皇上一定会安排人手保护王子的,等齐国除夕节一结束,咱们也好早日回慕吉。”尉迟复的侍卫在他一旁,看他漫不经心的闲逛着,一点也没有急切的态度,这才小声对他说着。
“苛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尉迟复扭过头去,好笑的看着他,复又说道:“你这么小声干什么,咱们是光明正大的应邀来参加齐国一年一度最重要的除夕节,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慕吉要对齐国做什么呢,这可是诛九族的挑拨之罪。”
“是属下失言了。”苛逝心里一惊,赶紧低下了头,落后一步跟在他身旁走着。
“宿,在哪里?”苛逝没有说话以后,他又问了苛逝一句。
“七王子他向来喜欢齐国的北方风景,一到齐国边境他就先离开了,应该就在皇城里。”苛逝猜测着。
“非也。”既是双生子,那又有谁能比他更了解尉迟宿?
苛逝好奇的看向他,难道这一路上都在睡大觉的复王子还能知道宿王子人在哪里?
“你觉得这皇城里能有什么风景?大半部分的地方都被皇宫给占满了,要说景色,这皇城之中除了皇宫鲜少能寻得,宿应该不在皇城里,说不定到了齐国边境就和我们分道扬镳了。”
说着,他加快了脚步,催促着苛逝,“赶紧找到驿站,我累了,先睡上一觉再说。”
听到睡觉,苛逝无奈的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明明是王子自己在进皇城之前就将马车给丢在半路上的,也只是一眼,苛逝就牵着马赶紧追了上去。
不得不说,尉迟复的马是一匹绝对的极品马,慕吉那么大的一个国家,尉迟复堂堂一个慕吉王子,他用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就算是到了风若见的手里,也用得是得心应手。
马儿跑得飞快,在林间小路上溅起了不少的积雪,也正因为跑得快,咻的一下就过去了,那积雪溅到了别人的身上她也没有注意到。
而被溅了一身雪的人倒是没有在意,只是伸出手来轻轻的拍了拍自己衣裳上的雪渣。
“王子,您没事吧?”苛慕赶紧翻身下马,跑到他身旁,替他拍掉了其余的雪渣。
尉迟宿骑在马上,轻轻一笑,应道:“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