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到了一处悬崖边,齐云敬翻身下马,大声的叫着她的名字,“玲珑!”
走到悬崖边,这里有血迹,但是却不见人的踪影,难道是......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也不敢再去猜想,站在悬崖边,仍旧是叫着玲珑的名字。
“你来干什么!明明知道我就是来保护你的,现在你跑出来,万一又碰到那些黑衣人怎么办!”悬崖下面传来她虚弱又有些气恼的声音。
齐云敬脸上出现惊喜,蹲在了悬崖边,“你在哪里?在下面?”
“难道我在下面享受吗?树枝都快断了,你还在跟我闲聊!”吊在树枝上的风若见心里是气不打一出来,没听出来她的声音很费劲吗!
“你坚持住!”
他站起身来,左右看了看,然后跑到旁边的小林间,扯了一大根干枯的藤蔓,然后拴着一颗粗壮的大树,用力的拉扯了几下,确定能承受两个人,他将藤蔓的另一边系在了自己的腰间,然后趴下了悬崖。
悬崖下面两三米处,风若见用鞭子挂在一根树枝上,她不胖,但是树枝也不粗,看样子很快就会断掉,最主要的是她肩上的伤疼得她麻木了,可能下一秒就会抓不住而掉下去,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信念,让她麻木到现在还不肯松手。
“把手给我!”他看到她了,吊在一棵树枝上,浑身都是伤口,一袭白衣也侵染了鲜血,心里划过一丝疼痛,齐云敬向她伸出了手去。
风若见试着将两只手挨近,然后用另外一只手握住鞭子的两边,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来,却因为那样移动,树枝啪的一声,断掉了。
“啊!”她尖叫了一声,没有意料中的往下掉,因为齐云敬手快,那一瞬间就抓住了她手腕。
“不用怕,有我在。”他用力的将她拉了上来,自己则是往石壁上面靠,“抱住我,往上爬。”
他对她说道,风若见吓得快哭了,死她不怕,怕就怕在齐云敬跟她一起死,那就是真的死完了,死透了。
她听他的话,抱住了他的腰,然后往上爬,直到爬到他的肩膀处,她才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回头往后面看了看,“这里好高,摔下去连渣都不剩,你来干什么!”
齐云敬一只手拉着藤蔓,一只手抱住她的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和血腥味混在一起,引起他心底里一种说不出的心酸,对于她的话,他也没有回答。
突然,她扭回头来,认真的看着他,脸上的面纱已经被风凌钊扯掉,好在还有一个面具,风凌钊没能认出她来,但是这面具上面沾了不少的血迹,都沾到她的脸颊了,他不确定她到底受了多少伤。
“我只想你活着。”风若见看着他,如此近的距离,他们还是第一次,有些紧张得心跳加速。
“说什么胡话,你也不能死!”齐云敬知道齐云逸跟过来了,很快就能找到他的。
“齐云敬,你答应我。”她微微蹙眉,仍旧抱着他,她的脸与他只有七八厘米的距离,她能看到他瞳孔里面的自己,一脸的严肃,“你这根藤蔓也坚持不了多久,但是我不会让你死掉的,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能帮我杀了风镇海,让他生不如死,让他家破人亡。”
“我不答应。”他想也没想,直接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她怎么可以死,现在说这些混账话,是在跟他交代遗言吗?
“我现在都快疼死了,特别是整只右手都麻木了,我快抓不住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来气我......”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齐云敬都快听不清楚了。
风凌钊的雾气有毒,她和鸣雍中的是一样的毒。
“没事,我抱紧你就行。”说着,他紧了紧她的腰,让她和自己贴得更近了,“再坚持一下,他们很快就赶过来救我们了,相信我,好吗?”
心跳猛然快乐起来,让她呼吸有些困难,脑袋也开始昏昏沉沉的,因为齐云敬的一句话,风若见心里突然有了安全感,这个安全感击破了她最后坚持的信念。
“我,我相信你......”说完最后一个字,她倒在了他的怀里,但是手还是死死的抱住他。
她虽然晕了过去,但是紧贴在一起的两人触觉很敏感,齐云敬能感觉她因为呼吸而起伏的腹部,也因此,他菜放下了心,至少,她还活着。
其实这一次是他和齐云逸设下的圈套,他早就知道了自己中毒不能动用内力的消息已经泄露出去了,不管是哪一个环节出了内奸,他都会想办法清理出来,但是没有想到这个傻瓜还能一起被圈进来,怎么这么傻,他是那么容易死的人吗?
等齐云逸他们赶来的时候,齐云敬的手也快麻木了,不能动用内力,他全是靠自己的力量在支撑的,两个人的重量,坚持了这么久,他也快麻木了。
齐云逸将她们送回了竹屋,好在给鸣雍请的大夫也可以用上了,不用耽搁时间再去请。
“他们中了一样的毒,但是这位姑娘身上的伤口太多,特别是右手还有脱臼的迹象,老夫也不方便处理,请问......”老大夫看向一屋子的男人,个个杀气还重得很,吓得他说不出话来。
“药给我吧。”齐云敬伸出手去,老大夫赶紧将药膏递给他,然后交代了几句,“涂在伤口上面就行,还有就是这个毒有些棘手,老夫恐怕没有办法医治,可能......”
“送大夫出去。”老大夫年纪大了,说话有些慢,齐云敬不等他啰嗦,直接让人送走了,这个毒要是谁都能解,风镇海也太把他放在眼里了,好在一直带着续命丹,给他们吃了续命丹,一时半会儿是没有问题的,到时候再让御医来瞧瞧就好了。
屋子里的人都走了出去,虽然他们不知道齐云敬和这个叫玲珑的姑娘有什么关系,但是好歹人家是姑娘,都不方便呆在这里的吧。
其实齐云敬也有些犹豫,毕竟人家是个姑娘,这样会不会损坏了她的名誉,可以转念一想,命都快没了!还谈什么名誉!
端了一把凳子搁在床边,齐云敬坐了下来,然后打开药膏的瓷瓶,手刚伸到她的衣领边,下一刻他又收了回来,念叨着:“纯属是为了给你涂药,得罪了。”
非得说这么一句话,齐云敬的心里才算好受了一点,复又伸手过去,将她翻了一个身,从她衣服上沾染的血迹的情况来看,背后的伤口更多。
翻过身去,他伸手拉开她的衣领,雪白的肌肤一点点的露了出来,脖子周围的位置没有伤口,他确定了,再往下扯了扯,背部果然很多不浅不深的刀伤,他定了定心神,用手指抹了一点药膏,然后给她的伤口每一处都涂了上去。
整个背部涂抹完毕,他又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将她翻了过来,但是害怕看到什么重要的部位,他别过了头去,用手拉过被子先将身体盖住,至少先看看正面的脖子周围有没有伤口什么的。
只是帮她涂药而已,并非自己是故意的,对,就是这样。
心里试着说服自己,齐云敬叹了一口气,,想他堂堂齐国云敬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现在居然因为一个完全不了解的女人在这里自我安慰着,微微蹙眉,他感觉此时的自己根本就不是自己。
回过头去,他脸上唯一松动的表情也僵在了面部。
因为他看到了风若见右肩上的疤痕,他虽然没有看到在风府风若见为他挡箭受的伤结痂以后的模样,但是这个位置,他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当初那支箭,就是他亲手拔出来的。
手停在半空中,齐云敬突然皱起了眉头,他看向她的脸,仅露出来的右脸面部安静得像个婴儿一般,他伸手取下了她的面具,明明知道风若见的伤疤是在右脸,她的右脸明明没有疤痕的,可是他还是扯下了她的面具。
她不会是风若见的,对吧?
她们完全不一样啊,风若见脸上那么丑陋的疤痕,而玲珑她,明明是很美的一个人,美得不像话,美得干净精致而又不失艳丽,甚至是连他都没有遇到过还有比她更为漂亮的女人,这是第一次,他承认一个女人漂亮,就是因为她的确是漂亮,很漂亮,漂亮到没有办法形容。
可是为什么这个伤会......
秋天这个季节就是悲凉的大写,不管哪里都布满了枯枝落叶,但是这片竹林,却青翠得要命。
风若见从床上醒来,她打量着四周的模样,这里是一间不大的屋子,里面的东西和屋子的建筑都是用竹子建成的,这里是哪里?难道是明月的山谷?
“没有完成任务,风镇海肯定还会继续,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你的弱点。”
隔壁屋子传来齐云逸的声音,隔音这么差只能说明这里太小。
等等,齐云逸......
风若见睁大了眼睛,连忙伸手摸向自己的脸,面具还在脸上,身上的衣服也还在身上,晕倒之前的记忆洪水般涌来,她恨不得立刻扇自己一巴掌,早不晕倒迟不晕倒,偏偏那个时候......
掀开了身上的被子,她蹑手蹑脚的起身,手刚撑到床边,右手像断了一样疼,感觉到手腕处脱臼了,皱了皱眉,换成左手。
成功的穿上鞋子下了床,她踮着脚尖走出了这间小屋子,害怕他们发现,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来。
月色渐浓,秋季的月亮就是清澈明亮,和齐云逸谈完了事,齐云敬起身去了隔壁的竹屋看她。
“人呢?”站在门口,他开口问道。
很快,一个暗卫闪身出来,“王爷,那位姑娘已经离开了。”
他皱眉看向暗卫,“离开了你不告诉本王?当时怎么就让她直接离开了!”
暗卫一脸的茫然,因为王爷没有下命令,他们哪里敢出来拦住她,万一得罪了该怎么办?
“立刻回府!”他转身出了竹屋。
鸣雍也早已经醒过来了,一直在跟他们描述今天的情形,听到齐云敬说要立刻回府,鸣雍赶紧从隔壁出来安排了马车。
云敬王府内。
竹苑里,芸梅安静的打理着院子里种的青菜,主屋里的风若见用勺子正喝着粥,吃着饭,看起来好惬意的模样,实则是吃粥就是为了不拿筷子,右手脱臼还没来得及找人接回来呢,刚赶回王府就碰到芸梅叫她吃饭。
“王爷!”屋外传来芸梅惊呼的声音,然后便是行礼的声音。
风若见一顿,心里打着鼓,放下勺子赶紧迈着步子走了出去,“妾身见过王爷。”
“你在干什么?”他直咄咄的看着她,想要从中看出一点纰漏,可是风若见的模样就跟平时一样,脸上没有戴面纱,右脸的疤痕也煞是明显,人看起来也不像是才经历了生死般的虚弱。
“妾身在吃饭,刚吃几口,您就来了。”她如实的回答着,表面看起来很平静,实则心里的鼓都快打爆了,也恨不得马上回去再吃一点东西然后躺在床上睡个天昏地暗。
“是吗?”他向她靠近了几步,没有闻到任何异样的味道,今天他给她涂的药有着浓浓的药味,可是风若见的身上没有那种味道,反而是一种没有闻过的清香,还有一点鸡汤味。
“是的,芸梅让厨房做的鸡汤粥,很好吃。”她笑了笑,眉眼弯弯,因为疤痕太大,他根本看不出她和玲珑有什么重叠的地方。
“一直没有问你,替本王挡得箭,那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他突然伸手拉起了她的右手,风若见吓了一跳,但是又不敢用力抽回,因为脱臼实在疼得她不得了。
“是差不多了,多谢王爷的关心。”她仍旧带着笑意,看起来好像真的没事了一样。
但是下一秒,她就感觉到齐云敬的手微微用了一些力,最开始她还能忍,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了,但是到后来,他的力度加大了很多,简直是立刻崩溃了她的神经。
笑容不再,嘴角的笑意停留在了眉眼间的痛苦之色上,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齐云敬赶紧收回了手来,看了她几眼,神情有些复杂,他说,“好好休息。”
就这么四个字,他转身离开了竹苑。
他一走,风若见就抱着右手有苦说不出。
妈的,疼出眼泪了。
“小姐,您怎么了!”芸梅见她红了眼眶,抱着右手一字不说。
“别动,脱臼了,疼死了,扶我进去。”看到芸梅扑过来就要看她的右手,她赶紧出声制止。
“好端端,您怎么突然脱臼了?”芸梅惊讶的看着她,但还是慢慢的扶着她进了屋子。
齐云敬在竹苑石门后面并未离开,听到她说的话,他彻底知道了风若见的身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的心里为什么就那么难受呢?
“王爷。”鸣雍从对面走来,看到他安静的站在竹苑的石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走了过去,说道,“陆嬷嬷说,您回来了以后还是去看看许侧妃吧,听说今天一天都没有吃多少东西。”
齐云敬动了动眼神,看向鸣雍,“你的毒解了?”
“是,老太医说这个毒不严重,但若是碰到王爷您之前中的毒,便会立刻致命,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的。”鸣雍将老太医的话告诉了齐云敬。
“解药,你让太医再准备一份吧。”说完,他迈开了脚步,往荷苑走去。
鸣雍跟了上去,没走几步,齐云敬又停下来脚步,问道,“近日,有人用我的玉佩出入过王府吗?”
“您的玉佩不是丢了很久了吗?属下没有听说有人用玉佩进出过王府。”
“嗯。”他嗯了一声,刚好一抬头就是亮着灯的荷苑。
他到底在证实什么,风若见就是楚玲珑,这不是已经证实过的事情吗?为什么还要问起玉佩的事情呢?
在他的心里,他宁愿风若见是风若见,楚玲珑是楚玲珑,她们不应该是一个人,不应该的。
“你让人再送些吃食到荷苑吧,本王有些累了,今日就回揽香苑歇下。”没有走进荷苑,而是和荷苑擦身而过,他回了揽香苑。
‘我只想你活着。’
‘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能帮我杀了风镇海,让他生不如死,让他家破人亡。’
这是她对他说过的话,为什么要这样做?生不如死,家破人亡,她不就是风镇海的女儿吗?家破人亡还能亡到哪里去?
坐在屋内八仙桌旁,齐云敬食指敲打着桌面,意犹未尽的想着玲珑宫三个字。
“来人。”许久,他唤来了暗卫,“你连夜赶去云逸王府,告诉云逸王,让他继续查玲珑宫的事情,最好是尽快给我答复。”
“是。”暗卫应声离开。
他食言了,明明答应过她不会查玲珑宫的,但是他现在反悔了,因为他想要弄清楚她的身份,只有这样,他才会不再继续伤害到她,一分一毫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