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魔鬼
几日后,石敬瑭的身影出现在了并州城外一处破庙。
有人认出他就是昔日的永宁郡马,很快这个消息就传进了城。循风赶来的官兵找到他时,他正将作势要逃的茯茶抓回破庙。
那日他从客栈逃离,刚跑出半里地,猛然想起些什么。立刻调转马头又往回跑!
他突然想通,若是他不带走茯茶,日后她落入李嗣源或者正伦手中,那水窟下的秘密就不再可能是他独享的了。
知道茯茶赌气跑了出来,他也料定以茯茶的性格,是不会跑出客栈多远的。
所以,他轻而易举就抓住了躲在客栈外不远的茯茶。
任凭她在马背上如何挣扎,石敬瑭都再无往昔的温柔模样。读到他心里的想法,茯茶觉得,眼前的石敬瑭,已经变得极为陌生。
在往并州而来的路上,茯茶因为不肯配合,被石敬瑭敲晕三次。每次她醒来,眼前都变得陌生。不知石敬瑭带着她跑了多远,也不知道这些天他们到底是怎么挨过来的。看着石敬瑭眼里的欲念和红血丝,她既厌恶,也心疼。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茯茶再次与他扭打在一起,挣不脱他的禁锢,含着泪眼问他。
“……师姐,别逼我!”
“是你在逼我啊!”茯茶再也忍不住心里的隐忍,撒泼似的胡乱挥动,手指不经意间竟划伤了石敬瑭的皮肤,“求你了,放我走好不好?”
将茯茶紧紧扣在怀里,石敬瑭眼神里的执拗,能让茯茶浑身无力。
“不,不放!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若是连你也留不住,玄忌对这世间就不再有希望。”
“可你也不能将自己的欲念,强加在别人的身上啊!这种行径,和魔鬼有什么区别?”
“只要你不离开我,就算变成魔鬼我都无所谓。”
被石敬瑭这话惊到,茯茶再也不想挣扎,眼角的泪,终于在闭上眼的那一刻滑落。她的心在这一刻,又一次尝到了失望和痛苦的滋味。
太像了,石敬瑭和朱友珪,实在太像。
对至高无上的渴望,都让他们变得疯狂难以自拔。
最后一次被石敬瑭敲晕,茯茶追求自由的最后一丝希望,终是破灭了……
醒来时,茯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处幽暗的牢房。四周皆是阴冷,牢房内只有一滩枯草做垫,而她便是在那草垫上醒来。
‘这是哪?师弟呢?为什么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许多问题在脑海中回转,茯茶面对眼前的陌生场景,感到无比慌张。
应是到了石敬瑭能掌控的地方,不然这世上除了他,茯茶还真是想不出还有谁,能在晋阳这里只囚禁她而不杀她。
被囚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每日只有一处活动的小石板,是固定给茯茶投递食物和水的小窗。起初她还试图跟石板那边投递的人联系,可几次以后,她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因为那几个时辰就来送饭的人,是个聋哑的婆子。
时间不停的流逝,茯茶从挣扎到颓败的心情,已经再无信心可言。
石敬瑭是知道她异能的为数不多之人,深知这世间有她的存在,就会是招惹来许多无端争抢的源头。若她日后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便斩断其与自己为敌的所有可能。
回到并州城的石敬瑭,往昔的风光是不在了。
可是,永宁郡主李清欢的回心转意,似乎又让并州城内的官眷们热议不断。
这几天,督帅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
李嗣源的朱赤大军在魏博占下大半土地,一时呼声在晋军中居高不下。昔日就巴结督帅府的那群河东官僚,如今更是像打了鸡血般殷勤。
加之永宁郡主夫妇有和好的迹象,这些人便再也按捺不住讨好的心思。毕竟在河东这块大地上,武力和军队才是最有话语权的。
李从珂面上挂着笑意,谦和的对待每一位前来府上拜会的官僚。
只是这些人都不知,李从珂的笑意里,多半都是掩藏在面具下的怨恨。
自从这两日石敬瑭回来的消息传开,李清欢便从宫中搬回了督帅府。说是父帅亲笔书信有提,只要她回心转意,不再胡闹姻缘大事,父帅就不再追究她的过失。
多好的一盘棋,就这样被那个石敬瑭给毁了。李从珂从心底对这个姐夫充满了恨意,原因不止是他抢了自己的‘姐姐’,还有石敬瑭这个人可怕的心如明镜。
虽说李清欢突然搬回来,让他的计划有了变数。可后来想想,变数也不是不可以演化成事故。所以,李从珂的心里虽怨恨石敬瑭,却又不得不顺水推舟,做了下一步的计划。
‘既然都回来了,那就再找个理由,让你们彻底断个干净。’
几日后,晋王府。
未迁至东宫的晋王妃刘嬿,此时正在春香楼中休憩。
身边躺着一个半大的孩子,正套着一身不合身的长衫,蜷缩着面色惨白,冷汗不停的滴落。
“……好受吗?”
“痛!痛死阿虎了!”
闻言,刘嬿嘴角扬起一抹冰冷的笑。
“痛就对了,你必须尝尝本宫整日都在历经的痛苦,这样,本宫才能从你的脸上,看到痛苦的程度。”
“你这个,丑,丑八怪……”阿虎毕竟是鲜活的生命,根本受不了被文火炙烤的痛苦。
方才刘嬿唤人架起巨大的柴炉,炉中燃起干柴,再搁置一口诺大的锅。阿虎被他们按压在锅中,一双赤裸的足,生是被烧红的锅底烫到半熟。
在阿虎撕心裂肺的痛呼中,刘嬿竟毫无人性的笑了起来。
然后一声令下,压制阿虎的侍卫,又一把将阿虎提起。那双粘连在锅底的足底板,便被拉扯的血肉模糊。
阿虎疼的几番晕厥,刘嬿便差人用盐水将他浇醒。
身上多是伤痕的阿虎,被那盐水一浇,周身开始痛的痉挛。
在一旁待命的侍女侍卫们,都有些看不下去的垂下了头。
刘嬿的笑声恍若魔障般回荡在阿虎耳边,他努力想爬起来,可足下的伤刚一沾地,就痛到他小小的身体触电般蜷缩。
当永宁郡主驾临王府时,看到的便是刘嬿变着法折磨阿虎。
李清欢不认识阿虎,但仅凭石敬瑭跟她说起的大致样貌,她还是猜到了阿虎的身份。
石敬瑭要她入王府旧址去调查‘兽人’,她经过打听,知道那所谓的兽人,其实不过是晋王李存勖在地宫下挖出来的乡野小孩。因为刘嬿是被地宫山附近的大火所伤,所以,为了安抚刘嬿心情,这才将那小孩送给她消遣。
只是,李清欢没有想到,这个刘嬿竟因为被大火毁容,性情变得这般残忍恐怖。
“娘娘,永宁郡主来了!”香莲倾身过来,在刘嬿耳边小声提醒。
“哼,本宫乏了。”刘嬿的笑声嘎然而止,转而就变得拒人千里。
“是,奴这便推娘娘回房去……”
见刘嬿要走,李清欢立即撞开面前的侍卫,上前抓住女侍香莲的胳膊。“站住!见到本郡主就要跑吗?”
“香,香莲不敢。”嘴上说着不敢,可香莲的手没有一刻停止试着强行推走刘嬿。
突然,李清欢一巴掌甩在香莲面上,习武的人手上力气不小,生是给香莲打的掀翻在了地上。
“……李清欢!你,不要太过分了。”刘嬿气到发抖的声音,让人听到竟莫名舒适。
向来不惧晋王妃刘嬿的李清欢,这次也一如既往的未给她留面子,“我堂堂河东都帅府的永宁郡主,替王妃婶娘教训一个下人,有何错啊?”
“哈,李清欢,你说我是你婶娘!这话从你口里说出来,不烫口舌吗?”
“二叔与父帅本就是叔伯,在朱耶家族谁人不晓?既然二叔选择了你,那你也就算我永宁的婶,怎么?王妃被一场火烧坏脑子了?连这都不记得。”
“本宫就算死也忘不了,你是如何一步一步,勾引了王爷。如何毫无廉耻,携私生子搬进王府。”刘嬿说着说着,眼眶里的泪就开始摇摇欲坠。“你这样的女人,早就该死上千万次,早就该被浸猪笼,招万人嫌!”
“可你终究还是败了。”李清欢行至她面前,逼迫她看自己的脸。
近距离看着李清欢,刘嬿压制在心里多年的自卑全被逼出,眼神里的淡漠开始变得疯狂。
“本宫杀了你……”几乎咬牙切齿说出这几个字,刘嬿眼里的恨恍若利刃。
“你可知,王爷至始至终,都只把你当作棋子?”贴近刘嬿不能动弹的身体,在她耳边,李清欢开始说出一个惊天秘密。“其实那日你带护卫进山,王爷什么都知道。他还特意切断了你布置在城外的通讯线路,为的就是想借你之重创,声东击西,拖延与我父帅在飞虎军权属上的僵局。然后,又另一方面利用周德威之事胁迫都帅府,还真是没有浪费你的一点一丝价值。”
“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刘嬿被布条缠绕的脸有些麻木,李清欢只能从她眼里看到某种决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