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红轩见机极快,见明别枝脸色不对,也瞬时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明别枝唇角微勾,冷笑道:“看样子有人不希望我出门。”
“那奴婢去正院禀报夫人,姑娘还是安生待在遮墨院,哪儿也别去了。”
“不,这也许是个机会,该算的账,总要算算清楚的。”明别枝摇摇头,站在门口嘱咐碧砌,“你好好在家,多喝点水,饿一饿就好了!”
“喝水能当饭吃啊!”碧砌坐在净桶上咬牙切齿,倒是中气十足。
“别管她,我们走!”
流芳堂上,明松照坐在正厅中。他的手中捧着一盏茶,眼睛不耐烦地望着屋外越来越高的日头。今日虽是他的生辰,不过并非整寿。往年每逢这样的日子,都是一家人置办一桌酒席,往庙里捐些香油点个长明灯,再分些赏钱下去也就罢了。
但今年为了明别枝的婚事,他特意请了几位好友与同僚过来。此刻时辰差不多了,前院客人也该来了,故此明松照有些着急,只等着人到齐了行了礼,他也好去前面应酬。
明新霁端端正正地坐在东首第一个椅子上,双手交握,眼睛半闭着,好像入了定一般。明清晓坐在明新霁的下首,面色微微有些苍白,一双清水似的眸子时不时地往外探看。明晨曦东张西望一阵子,捂着嘴,悄悄打了个呵欠。
明汀兰腻在明夫人身边,扭股糖似的不肯站起来。
“娘,我关了半个月,腿都坐肿了,您也不来看看我!”
明夫人低头瞥了一眼小女儿的百褶裙,嗔道:“我看不是肿了,是胖了!”
“哎呀,好像是的!”明汀兰愁眉苦脸道,“都是姨娘不好,成天往我房里送东西吃,活生生把我吃胖了!”
“啧,闭嘴吧你!我想吃还没呢!”明晨曦端起茶盏,眼睛瞅着叶姨娘,“姨娘可真够偏心的。”
叶姨娘抿了抿鬓发,轻声道:“这不是怕三姑娘出不了门憋坏了么!”
“我这是近水楼台!你要是羡慕我跟你换啊,下回你住东厢房,我住你的初晴楼去!”
“做梦!”明晨曦啜了口茶,又捡了块糕点吃下,才道,“等大姐姐出了阁,遮墨院可不就回你手上了?”
“咦,大姐姐怎么还没来呢?”明汀兰蹭蹭蹭跑到门口,张望了会儿,好奇道,“大姐姐别是忘了今日爹爹生辰吧?”
“你少操这份心,就算她忘了,红轩也会忘了吗?”明新霁睁开眼,目光从明清晓身上扫过,“二弟还好吗?我听说你近些日子着实有点忙碌,有什么事不能等身子养好了再说吗?一会儿我随父亲去前院陪客,你吃不消的话还是回去歇着吧?”
“无妨,我好多了,谢谢大哥关心。”明清晓浅浅一笑,露出一双酒窝,“我听东石说,大姐姐近些日子身子一直不爽利,今日没同母亲告假吗?”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明松照转头询问坐在身边的明夫人,“请太医了吗?”
“我也是隐约听说,不过每回让人去遮墨院问的时候,丫鬟们总回话说蝉儿已经好了。一时疏忽,也就忘了请太医了。”
“姑娘家讳疾忌医,不把自己的病当回事也是有的。你做母亲的要多多看顾才是。”明松照皱了皱眉,抬头看到绡儿掀帘子进了屋,便道,“你去遮墨院看看大姑娘怎么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大姑娘可不就来了么!”
叮咚作响的珠串碰撞声中,明别枝穿着一身秋香色的衫裙,袅袅婷婷地迈了进来。秋香色的裙脚处绣了一圈嫩绿色的连枝兰花,外边套了一件胭脂色的半臂,又素净又喜庆,还合了秋日半冷不热的时气。
“蝉儿这一身好看,令人耳目一新,宛若烟波湖上的一支碧桃。”明松照久候的烦躁瞬时消散,笑意盈盈。
“父亲还是夸赞母亲吧,都是母亲替女儿置办的。”明别枝目如秋水,在明夫人面上停留了一瞬。
“好孩子!都夸,你母亲选得好,你穿得好!”
“显见我是没人疼的了,姨娘的点心我没份,母亲几时给大姐姐定了这么精巧的羊脂玉簪子,也没我什么事!”明晨曦巴巴地盯着明别枝发间的玉蝉发簪,语中含酸。
明夫人起先还没留意明别枝头上多了根簪子,明晨曦一提她才发现,刚要说话,却听见丈夫笑道:“你大姐姐快出嫁了,自然是要添妆的。改天你定了婚事,你要什么样的尽管跟爹说!”
明清晓自从明别枝进屋后一直心不在焉,此时见明晨曦提及玉蝉,忽然坐直了身子,面色犹疑不定,好像有什么事令他一筹莫展。
叶姨娘站在明夫人身侧,面含微笑,目光清凌凌地凝注在那支玉簪子上面。
“大姐姐本就生得明丽,这簪子一戴平白添了几分仙气。”
厅中几人都吃了一惊,明晨曦更是低叫了一声,喃喃道:“小哑巴居然开口了?我的天,还会拍马屁了?”
明清晓话一出口就醒悟到自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不由面色窘迫,脸一直红到了耳后。
“多谢二弟。”明别枝转身在西首坐下,挑衅地看了眼右手边的明晨曦。
“大姐姐客气了,不过大姐姐既有仙人之姿,为恐上天生妒,还是尽量不要出门为妙。”
这话若是旁人说出口,明别枝估计立时便会反唇相讥。但看着明清晓一板一眼地认真说来,她竟然生出了一种错觉,好像这无稽之谈平白多了几分道理。
明新霁轻咳了一声,扭头瞪了眼明清晓:“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
“哎,你还别说,我觉得我平时已经够损了,没想到还有个比我嘴还损的。”明晨曦凑过来同明别枝咬耳朵,道,“他难得开口说话,你怎么得罪他了,居然招得他这样阴你?”
“我还想知道呢!”明别枝也是莫名其妙,分明刚刚还是送东送西的交情,怎么到了这会儿就如此诡异了呢?
“恶人自有恶人磨!”明汀兰咬着手绢倚在门边,笑得欢畅无比。
“好了!人既然齐了,赶紧行礼,你们父亲前边还有宾客要接待!”
明夫人摆摆手,绡儿看得分明,转身招呼仆妇搬拜垫进来。
兄妹几人由明别枝领头,纷纷跪在明松照跟前磕了头,接了红封。随后又唤了正院的仆妇丫鬟进来行礼,也是一人一份赏钱。
“好了,霁儿,晓儿,你们跟我到前边去。蝉儿,你带着妹妹们去园子里逛逛。天凉下来了,过几日又该开塾,你们再想逛怕是不容易。”
明别枝答应了一声,明晨曦在她背后嘟囔道:“谁要跟你去逛啊,没趣!”
明别枝唇角微勾,眼睛望着明松照往门口走的背影,一只手伸出去,在明晨曦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你做什么!”
“曦儿,别大呼小叫!”明松照忽然转身训斥了一句,又交代道,“今日你世兄他们也会来,一会儿若是在园子里远远看见,你们记得避着些。”
“园子这么大,哪里就那么容易遇上了!”明晨曦见明松照终于走出了门,立即跳起来去捉明别枝,“你别走,我要报仇!”
明别枝往前一窜,几步出了流芳堂。明晨曦刚想要跟出去,冷不防明汀兰拽住了她,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真的?”
“我还会骗你不成!”